掩在高大朱门红墙后面的不是什么豪宅画栋,而是一片湖泊,氤氲着水汽的湖泊中央有一块陆地,远远地望去,只见那里挺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这……这是?”苏绾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如何也想不透好端端的一片湖泊怎么就教人拿墙给围起来了,还有远处那棵树上悬挂的都是什么?
“阿宁想不想去看看那棵树?”
“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树吗?
顾岑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湖心的古树,眼底蕴藏着点点笑意,悠悠道:“阿宁,你知道关于这平山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相传在很久以前,月老被贬下凡遭历情劫,喜欢上了一个凡间的卖汤女,二人历经悲欢离合走到一起后,月老却被召回了天上,卖汤女苦守在凡间,泪流成河,最终抑郁而终。月老归来后悲恸欲绝,抱着女子的尸首合化成一棵大树。”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棵吧?”苏绾宁仔细去瞧那湖泊中央的古树,其形状的确有些像是相互拥抱的两个人。
顾岑颔首,继续道:“女子的泪化作了姻缘池,月老在化身之前于平山设下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山道,钟意溪,同心桥,再到这姻缘池,池上有五百二十个石桩,但凡能走过这些到达姻缘树下的有情人便会长相厮守。”
苏绾宁愣了愣,品出顾岑话中的深意后,她瞬间抬头,待看见顾岑幽深的双眸里婉转流动着一股她看不懂的情意时,顿时方寸大乱。
联想这半日发生的事情,苏绾宁勉强维持住镇定,“言之哥哥,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阿宁,今日我登苏门提亲,为的是你。”
“啊?不是,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好端端怎么……你不是拿我当妹妹的么?你该不会发烧糊涂了吧?”一边说着,一边踮脚去摸顾岑的额头。
握住她的小手,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明白,“阿宁,我清醒得很。”
从前他以为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幸福快乐就好了,可后来只看到她被人伤害折辱,如今既然上天把机会送到了他面前,他没有不抓住的理由。
他的眼底是苏绾宁看不懂猜不透的深情,莫名让她心底慌乱,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只见他一步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形给她造成了无形的压迫。
今日的顾岑太过陌生,陌生到即使跟在他身后当了这么多年小尾巴的苏绾宁也想逃开,她的一片心湖早被搅得乱了。
“为什么?”
如果说他眼底的情意是真,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半点儿意思也没流露出来?这太突兀了。
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微微一僵,苏绾宁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听到顾岑自嘲一笑。
“可能是我太笨了罢。”笨到相信别人能照顾这个傻丫头。
叱咤青州的顾大少爷太笨?这话可能也就只会出自他自己之口。
苏绾宁却因为这一句怔住了,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目光游弋落到姻缘池上的青石桩上,一句话脱口而出:“根本就不可能过得了这湖。”
缓兵之计?或许吧。
然而顾岑却沉声笑了起来,他牵着苏绾宁往湖边走了几步,指着湖心的古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
苏绾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再说什么,便被人拦腰抱起,双手下意识地环上顾岑的脖颈,换来他一声愉悦的低笑。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月老的传说是之前的一个脑洞2333
☆、chapter12
耳边传来的一声低笑教苏绾宁脸上一热,双手不敢松开只得别开脸去,孰知一眼看到的却是水汽缭绕的湖面。
湖面是氤氲如仙云的水汽弥漫,湖水端的是清澈见底的澄明,这一池子的水,但凡稍有不慎掉了下去,只怕小命也得交待了。
素来惜命的苏家二小姐默默地搂紧了顾大少爷的脖颈。
见到她的反应,顾大少爷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脚下轻点,平平稳稳地踩着青石桩往湖心走去。
五百二十个石桩在偌大的湖面蜿蜒散落,然而不多功夫,顾岑便抱着苏绾宁踏上了湖心的地面。
“好了,已经到了。”
低沉的声音悠悠然响起,苏绾宁扭头便看见方才在湖岸边看到的参天古树已经近在眼前,杏眼圆睁,她双手抵上顾岑的胸膛,轻轻一推便从他的怀抱中跳了下来。
佯作不在意地摸了摸垂在鬓边的发丝,苏绾宁看着那棵古树以及枝桠上悬挂着的木牌,惊叹道:“原来真有人在这上面系东西呀,这树可真大呀。”
绕着古树走了一圈,苏绾宁眼尖地发现了自家爹娘的名字,心里对顾岑之前说的传说添了几分相信。
连她那古板的老爹都会带着自家亲亲娘亲跑来这里,不管这古树姻缘之说是不是可信,至少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就在苏绾宁四处张望时,顾岑已经走到古树旁的一个桌案边,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削好木牌,这是专供有情人书写的牌子,有人送了一个名字叫做“同心牌”。顾岑取了两块出来,亲自拿了一根红线将两块木牌串联到一起。
一旁的苏绾宁注意到顾岑的动作,脸颊微微一红,她似乎猜到了他要干什么了。
原以为是提笔将各自的名字写上去就可以了,可是苏绾宁却没料到顾岑会直接擒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背靠着温暖的胸膛,仿佛那有力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脸颊不由变得愈发红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人呢?
神思跑偏的苏家二小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点儿也不排斥这个半点儿说不上熟悉的怀抱。
“言之哥哥……”
“嗯?”尾音轻轻上扬,显而易见的愉悦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苏绾宁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可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只能梗着脖子小声道:“你该不会还在介意街上的流言,想要通过这个方式来护我吧?”
这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教她不得不寻思。
从小到大,言之哥哥从来不会让人欺负她。如今平阳城的百姓因为她退婚的事情说她德行有亏难嫁出去,言之哥哥想娶她该不是……
耳边扑来一阵温热的气息,苏绾宁听到顾岑伏在自己的耳边,用柔和得不像话的声音缓缓道:“阿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对你好,从来不是把你当妹妹,我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和燕笙、绾平都不一样。流言碎语算什么,我只在乎你,我的阿宁。”以后只属于他一人的阿宁。
苏绾宁身子一僵,被顾岑的认真惊到。
她的反应令顾岑皱眉,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危险地问道:“莫不是你还念着赵诚?”
“没有!”苏绾宁回答得飞快,语气无比斩钉截铁。
她眼睛又不瞎。
一声低笑响起,苏绾宁的视线里蓦然多了一把银光锃亮的匕首,闪得她心肝跟着一颤。
“你要冷静呀言之哥哥……”她都说没有念着那赵诚了,何必还要一言不合掏刀子呢,大不了她写牌子还不成么?
顾岑腾出一只手敲了一下苏绾宁的头,声音里却掺杂着笑意,“胡思乱想些什么。”
笔墨经风吹雨打总有淡去的一天,而刀刻入木三分便是长长久久,非是迷信些什么神话传说,只是牵扯到她,他格外用心些罢了。
握住她的小手,握住匕首的柄,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四只手,一把匕首,流泻于匕首之端,是端正清秀之中不乏英气风骨的你姓我名,落在木牌上,烙在彼此心头。
顾岑虽是走的经商路,诗书武艺皆未曾落下,他握着红线牵连在一起的两块木牌,脚下轻点,身姿矫捷地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地就把那姻缘牌挂在了古树的高枝上。
到了这般时候,纵使苏绾宁心里乱成一团,到底还是认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眼前这人的姻缘牵在一起,如今临了,若是抛开一切不论,终究还是有些欢喜的吧?
下山时顾岑没有带着苏绾宁再去走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山道,而是从姻缘池另一边走了后山门,那里停着他们来时坐的马车。
苏绾宁看到马车时瞪大了眼睛,当即就质问起了顾岑。既然马车能上山,何必来时非拉着她走那崎岖累人的山道?对此,顾岑只含笑说一句“为与你同走情路,过钟意溪,步同心桥”便让她红脸缄默消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