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没哭。”
简短的发音稚嫩软绵，甜得她一颗心都快化了。
球球两岁多，学的词汇很少，能清晰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却不能说出很长的句子。
“那就好，顾叔叔在吗？”
她摁下电梯，电话那头顾休开了口，“你能加什么班？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也不接，我准备九点还没你的消息就去派出所报警了。”
“就是加班啊。”叶灵犀心虚的压低声音，黑白分明的眼转了一圈，胡诌道：“昨晚有个公司周年庆，我充当了一晚的临场接待。”
顾休还想问，她急忙中止话题：“不跟你说了啊，电梯来了，我马上就回去。照顾好球球，不用做午饭，我随便带点吃的。”
电梯门展开，她挂断电话打算走进去，抬起头兀地愣住。
“怎么是你啊？小苗。”
电梯里的女孩也看到了她，肉嘟嘟的脸扎着丸子头，鼻梁架着复古圆镜框，模样纯良软萌。
“是你啊，灵犀姐。”小苗浅浅笑了笑，两颊一对醉人的梨涡，旋即她走出电梯，指了指走廊深处的房间：“我来给一个朋友送点东西。”
正文 第7章 0008：你昨晚真没事？
“哦，那你忙，我先回家。”叶灵犀走进电梯同她挥了挥手，小苗是一年前来到同仁药店的，和她是同事。
虽说是同事，但也是朋友，为人热心又体贴，照顾她颇多。
面对着电梯里光泽的镜子，她再次审视自己的行头，眉目间的浓郁哀愁化不去。
同一个城市，他们相遇的机会渺茫。
毕竟，他是天火传媒总裁，高高在上不可及，偏偏就这样重逢了。
重逢……
心房里像灌满了铅，堵得呼吸不畅。
他没留下只字片语，大概是不想让她继续纠缠吧？那封离婚协议书寄到她手里的时候，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是她，不愿相信事实，非要追到距离巴黎千里万里的京都。
Swan酒店外的阳光，穿透淡薄的雾洒在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地铁坐了五站，浑浑噩噩回到家，手里拧着快餐打开门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想了些什么，去过哪里。
两室一厅的温馨小居，在四环老式小区，墙纸被蜡笔涂得花花绿绿，木地板也斑驳不堪。
玄关换上拖鞋，顾休单手抱着球球站在了卧室与客厅交界处。
“妈妈。”
球球软软糯糯的唤了声，叶灵犀抬眼，顾休高高瘦瘦，皮肤病态的惨白，过长的黑发掩住眉睫，一双细眼弯如月。
“你回来啦？”
声色温和清朗，没有责备，没有质问。
“是啊，给你们买了些吃的。”叶灵犀回以一笑，提高了手中的快餐桶，向着两人走过去，“这附近也没什么吃的，吃点快餐应付一下，下午我去菜市场买点菜。”
放下快餐在紧贴冰箱的木质餐桌，她转过身拍了拍手张开双臂：“球球，来，妈妈抱抱。”
顾休怀里的小人二，白白净净，圆溜溜的大眼睛黑得像颗弹珠，小嘴抿着笑，双手伸出就往她身上扑。
抱着球球在怀里，贴着胸口，才有一种从梦境中回归现世的真实感。
“有没有想妈妈？”下巴低着球球的脑袋，他细软的发不长，而且还很稀疏。
出生时候的球球可是个秃瓢，这来来回回剃了又长，长了又剃，头发总算浓密了些。
“想。”
奶声奶气的话如蜜糖甜进心里，叶灵犀忍不住在他滑嫩的脸颊啄了一口，“妈妈也想球球，妈妈给你买了虾仁饭，我们吃饭饭好不好？”
“好。”
顾休瞧着她母子俩的温馨日常淡淡笑着，拉开塑料袋的结，端出全家桶来，续而再细心的将纸巾放在一边，拖出藏在餐桌下的三把椅子。
叶灵犀放球球在椅子上坐下，拿出虾仁饭打开，舀了一只红白的虾仁送到他嘴边：“球球，妈妈喂你，啊——”
她配合的张着嘴，模样如喂食的鸟。
顾休翻了半天，“怎么没番茄酱？”
“没有？”叶灵犀一看还真没有，随之，便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虾仁饭道，“我忘了……”
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分心自然就马虎了。
“你昨晚真没事？”顾休眉头皱了皱，目光里深深的狐疑。
正文 第8章 0009：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医生
“能有什么事啊……”
心虚的她底气不足，尾音压得听不清，虾仁饭里的沙司酱拌着白米饭，黏黏糊糊橘红一片。
“灵犀，大晚上的，以后别这么累了。”顾休心疼，目光落在她蜕皮的指尖，心头更不是滋味，“你以前可什么都……”
“那是以前。”叶灵犀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扯着嘴角一抹淡然的笑，“好了，快吃吧，没有番茄酱还不能吃了不成？”
顾休盘旋在舌尖的话未落，瞧着她这样，蹙着眉将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来球球，张嘴，啊——”
“妈妈，肉肉。”
“好，吃肉肉。”
“妈妈吃。”
球球小嘴吧唧吧唧的蠕动着，小手推开她大手，眉毛挑起眼珠浑圆，模样可爱至极。
“好，妈妈吃。”叶灵犀顺着他的意愿尝了一口，眉飞色舞道：“真好吃。”
瞅着球球乐呵呵的傻样，无论在外有多累活得有多苟且，这一切都值了。
“来，妈妈给你擦擦嘴。”她抽出桌上的纸巾，正见戊休别扭的用左手拿着鸡腿，慢条斯理的啃着，她又徐徐的埋下脑袋，闷头给球球喂吃的。
气氛有些发僵，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好。
“我吃饱了，先去画室，下午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带球球出去溜溜弯。”顾休站起，吃相文雅的他，吃过的骨头连带着擦手的纸巾一并带走，丢在了餐桌旁的垃圾桶。
“球球，饱了。”小球球也跟着摸圆圆的肚子，靠着椅子晃着小腿，俨然一副老太爷的样。
“跟顾休叔叔去阳台吧。”叶灵犀摸了摸他浑圆的脑袋，小球球蹭的一下跳下椅子，随着顾休小跑过去。临近中午的阳光渐渐发热，迷雾散得一干二净。
不足两米宽的阳台，没有盆栽花卉，层层叠叠放置的全是画纸，颜料。贴窗的位置挤着一方小书桌，书桌上铺开画纸石镇，砚台渗着墨，笔架悬着笔。
明亮的光照在画纸上，墨色里泛着类似金属的光和细小颗粒。
一幅墨竹图，枝节分明，细叶飘逸。
沱着墨的毛笔随意落下，延伸出的叶子仿佛活了般，在戊休笔下，栩栩如生。
他落笔如有神，专注而娴熟。
“顾休，我现在算知道了，天赋是与身居来的，埋没不了的。”站在阳台口许久的叶灵犀看他在尾页落下红章，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习惯用左手画了，稍加练习，大概还能以画画谋生。”顾休没看她，神色看不清，抽出石镇压着的画纸揉捏成团，丢在了书桌角。
叶灵犀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把，就像是他揉成一团的废画纸。
视线落在他垂着的右手，鼻尖條然发酸。
而顾休却毫不在意，单手展开新的画纸，在杯子里清洗毛笔，一杯清水很快浑浊发黑。
她咬了咬唇，踌躇了良久，看他落下秋菊簇团的花瓣，轻轻开了口，“顾休，你放心，我一定赚很多钱，给你找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外科医生。”
正文 第9章 0010：妈妈想爸爸
他握着笔的左手蓦然一顿，一滴藤黄颜料的墨落在花瓣里。
“你别带着这种执念工作，我左手不照样画得挺好吗？”他偏了偏头，和煦一笑，在那明媚的笑容里，看不到半点忧伤。
反过来还要安慰她，叶灵犀心头更是百味陈杂。
“怎么说，你这手也是因为我受的伤，天才国画家因为我而陨落，你是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吗？”
这话落音，她眼眶瞬间就红了。
顾休突然慌了，搁下笔在纸上不知所措，“灵犀，你别哭。我是……我是想，我能画画养活你们母子俩，等办了画展，我的手我也会自己找医生治好的。”
叶灵犀撇过头，手背蹭了蹭眼角的湿润，“我知道你比我有能力，如果当初，你不陪着我来京都，爷爷就不会……”
“好了，都过去了。”顾休如枯槁的手盖在她头顶，毫无血色的白，手背青筋脉络清晰得有点可怕。
“妈妈，不哭。”
小球球拽着她的裙摆，仰头望着她，小嘴一瘪可怜极了。
“妈妈没哭。”叶灵犀赶紧抹了两把，蹲下身吸了吸鼻子抱着小球球在怀里，“球球，妈妈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不，妈妈想爸爸。”
她身子猛地一僵，球球嘟囔道：“球球也是，想爸爸，哭。”
提起‘爸爸’这个称呼，球球哽咽着，晶莹布满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