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床洗漱后去了厨房,做了一桌广东菜式,忙活了二十分钟陈迹欢还没醒来,她便去将那幅只画了一半的画找出来,然后将它画完。
那幅画是梦里的那幕,一个男人游向海底深处去救那个缓缓往下沉的女人,下沉的女人向男人伸出左手,等待救援,而男人努力的伸出左手,靠近女人。两手仅是一拳之距,那刻,时间定格,从而演变成她笔端上的画作。
最后一笔微微一勾,莱楚楚放下墨笔,盯着桌面上已完成的画作,唇角一勾。
“楚楚,楚楚......”外头传来了陈迹欢紧张而担忧的呼唤。
莱楚楚朝一楼喊了声:“我在二楼。”
话落,便听见马不停蹄的脚步声往二楼赶来,在陈迹欢看到她的那刻,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声音仍旧心有余悸:“你吓死我了。”
莱楚楚轻笑:“我做了早餐,你看到了吗?”
“早餐?”陈迹欢疑惑,视线轻垂间,他看见那幅曾被她画过一半的画作如今成为了一幅完整的作品,惊愕间,他两手紧攥住莱楚楚双肩,将她从怀抱里推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双眼,“你看得见了?”
莱楚楚勾唇,一双灵动的杏目弯起:“嗯,看见了,你的眼睛还有红血丝。”
陈迹欢激动的笑了起来,抱着莱楚楚疯狂的转圈:“太好了,你看得见了......”
莱楚楚被他转的晕头转向,没好气的说:“晕死我了,快放我下来。”
陈迹欢立刻停下动作,将她放回地面,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恢复。
看着他欣喜交加,莱楚楚伸手抚上他的发鬓,翘着唇角,扬着杏目,眼眸垂落,浓密的眼睫毛遮挡住她的视线之时,那抹痛才浮现眼前。
陈迹欢全然不察,还陷在她能看见的欣喜之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吻上她的双唇。
那日,他们就待在小洋房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莱楚楚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挑选了一条白色的长裙,高贵典雅,蓬松的白纱被风一扬便卷到到天上,像是新娘的嫁纱。
为了搭配这条美丽的裙子,她将头发中分,往两侧编了鱼骨辫,看上去格外的恬静优雅。
看着镜子里虽有些苍白却不失美丽的自己,莱楚楚问陈迹欢:“好看吗?”
她妖艳的唇一蠕一动,教陈迹欢看了欲罢不能,他点头:“好看,我的楚楚,最好看。”
莱楚楚勾唇一笑,惯性的伸起手,陈迹欢便握了上去。
“陈迹欢,我们去海边看落日吧。”
陈迹欢点头应下:“好。”
莱楚楚看着镜子里的陈迹欢,他穿着白色的衬衣,深蓝色的西装马甲,帅气迷人,那张温和的笑脸永远的像是冬日里的旭阳,教人爱不释手。他的头发早就长出不少,只不过还没有遮住他半只眼睛。
莱楚楚摸上他的发鬓,唇弧淡淡的勾着。
真可惜,她等不到陈迹欢的刘海遮住他半只眼睛。
他们去的,还是海边的老地方,就在岩石堆旁边的沙滩上坐下,陈迹欢一手撑地一手抱着莱楚楚,迎着黄昏的光辉,两张脸容渐渐变得柔和。
“陈迹欢,”莱楚楚忽然喊他。
他偏头看来,微微垂帘:“嗯?”
在他偏头而来的那瞬,莱楚楚两手勾住她的脖子,身子往前倾,准确无误的吻上他的薄唇,那个吻,有些绵长,在黄昏的映衬下,变成了永恒。
吻罢,莱楚楚有些气喘吁吁。
陈迹欢伸手在她后背轻拍着:“怎么了?”
莱楚楚一手摁住胸口,粗喘了一会儿,摇头。
那一瞬,她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频率变得薄弱起来。
摁住心口的手几不可察颤了颤,像是某种预兆到来。
莱楚楚的脸色瞬间苍白,呼吸变浅,陈迹欢担忧的看着她,不放心的问:“楚楚,到底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还是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莱楚楚阻止了他,虚弱的开口,“陈迹欢,别去医院。”
陈迹欢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察觉到她浑身都在抖动,吓了一跳:“楚楚,怎么了?你很冷吗?”
莱楚楚无力的点点头:“是,很冷。”
陈迹欢紧张的将她横抱了起来:“我们回去,回去就不冷了。”
莱楚楚一手轻轻揪住陈迹欢的衣襟,阻止了他:“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看落日。”
陈迹欢漆黑的眼睛看着她白如纸的脸容,摇头坚持着:“不,我要带你回去。”
刚走两步,莱楚楚虚弱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陈迹欢,你想让我人生的最后一刻都看不见阳光吗?”
陈迹欢愕然顿住脚步,一双被黄昏照的颜色变得浅淡的眼睛早已模糊,看着海的尽头,他的视线一点一点被侵蚀。
最后,他抱着莱楚楚无力的跪在沙滩上,泪水在某一刻落了下来。
莱楚楚伸起巍颤的手将他脸庞上的泪水拭去,勾了勾唇,笑得极美:“陈迹欢,难不成那落日比我好看吗?”
陈迹欢艰难的垂下眼帘,看着她冁然而笑,美不堪言。
“不,”他微哽着,“你好看,我的楚楚,最好看。”
莱楚楚满意一笑,唇弧上扬,却格外苍白。
落日的光线渐渐暗淡,天边橙彤彤的云彩也开始渐渐褪色。
莱楚楚的脸容安静祥和,她的手慢慢的落下,眼睛也开始疲倦的闭合。
在她眼阖上的那瞬,陈迹欢的眼泪滑落脸庞,心如刀割,最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哑音开口:“楚楚,我爱......”
刹那,她用指尖盖住他的双唇,纤细而颤抖的手指,阻止了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莱楚楚扬着一抹苍白的笑容,眼睛里散发着淡淡光辉。
她不是不想听见那句话,而是不准陈迹欢此生说出那句话。
这一生,她欠陈迹欢真的太多了,所以,她也想要他欠她一次。
那句话“我爱你”就让它亏欠吧。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的时候,莱楚楚妩媚一笑,然后阖上眼睛,两片浓密的眼睫毛交错,放在他双唇间的手重重地落下,跌到他的怀里。
“楚楚......”陈迹欢悲痛的喊着她的名字,可她永远的笑的妖娆,美丽,再也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喊他“陈迹欢,陈迹欢,陈迹欢......”
陈迹欢泪水开始滂沱不止,那泛红的眼睛透着一丝绝望,双手紧紧的抱着温度渐失的莱楚楚,痛彻心扉那刻,他闭上双眼,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楚楚!”
那痛苦的嘶吼盘旋在海的上空,随着海浪无情的拍打着,变得更加凄楚。海风将那声音带到海的尽头又带了回来,半空里,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回荡,一声却又比一声更加痛不欲生。
“楚楚!”
“楚楚!”
“楚楚!”
——
无情的海风凌厉的刮着,将窗户刮的砰砰作响,而地上的画也被卷上半空,随风飘荡。
有些随风而止,落在不知名的岩石上,有些随风而飘,飘向海的中央,盘旋不止。
而她,是否在尽头的上空看见画里的人儿。
一张张,一幕幕都是她。
又一张画在陈迹欢的左手中滋生,然后疯狂的成长。
那是莱楚楚弯起杏目笑的灿烂的样子,她的眼底总是深沉,无尽......让人抓不住她到底想了什么。
一张接着一张,就这样,陈迹欢在海边的小洋房里画了一个月的莱楚楚。
油画的、炭笔画的,还有她最爱的水墨画......
生气的,开心的,妖娆的......
他这般无止境的作着画,一张比一张更加清晰,她的轮廓在他的笔端如此分明,又是如此精准。
可为何,脑海里的她越来越模糊,轮廓渐渐失去了色彩,她那双弯起来便会笑的眼睛越发的模糊,让他抓不住任何一丝幻影。
一阵寒风刮来,凌厉的在他的脸上疾驰而过,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回眸那瞬,恰好看见风将一帧画布给吹了起来,那幅莱楚楚的绝笔不期然而然的闯进他混沌乌黑的眼睛里。
顿时,陈迹欢的心猛地的一痛。
那幅画的内容是他们初遇之时,画里的男人和女人两手只有一拳之距,那一刻,陈迹欢在猜莱楚楚的心思。
她内心深处是希望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还是希望男人没有抓住女人的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女人缓缓沉入海底,从此,无关联。
风将宣纸也扬上了空,画板上写着一行字,陈迹欢轻蹙眉,最后踉跄地爬了过去,将宣纸掀起,看了眼画板上那行字。
「假如来世我们还能相遇,陈迹欢,我一定先爱你。
——莱楚楚」
泪水瞬间冲出眼眶,陈迹欢揪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悲戚的发出一声痛不欲生哀鸣:“啊!!!”
——
加藤凉接到松木打来的电话后,立刻接上黄影,赶往日本的小洋房里。
他们到的时候,法医刚从小洋房里出来。
黄影急忙的上前询问状况。
法医说:“是服用安眠药自杀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日下午六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