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仓库里边，却是格外的阴冷寂静，一片死寂的感觉在漫延。
这一定是余笑晴加入戴维格以来，看到的，令她感觉最沉重的一幕。
堆积如山，用以生产高端广告的灯管，LED屏，画布，从地板到天花板，层层叠叠，箱箱堆积，无边无际，无一不是品牌精品。
这都是钱啊，废掉的钱，天文数字的钞票。
余笑晴写了这么多天报告，对于戴维格的这段衰败史，早已是了如指掌，但是真实看到，却还是忍不住震惊一把。
前任总裁提出进攻海外的宏伟战略后，就立刻执行了“跑马圈地”的战术策略。
大放厥词，然后理所当然地囤积大量原材料，以迎接“即将到来的爆发式增长”。
结果，确实是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爆发，导致戴维格都快要倒闭了。
她一边腹诽，一边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身旁的林历程。却见年轻的总裁双手插西装裤兜里，抬头看着那些原材料，眸色冷冰冰的。
……
快到中午了。余笑晴和林历程二人就在厂区附近找了一个小馆子，打发中饭。
店主端上来的小火锅，热气腾腾辣香扑鼻，可是，看看大BOSS那张脸，就会发觉，再香再热的气氛，也比不过他此刻极冷极静的脸色。
他依旧如军人般坐得笔直，端着碗吃得安静而快速。
余笑晴也是低眉顺目，专心吃饭，继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省得一不小心点燃了这个“易爆品”。
“哐当”一声，小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余笑晴看到店主一脸殷勤地问：“几个人啊？”
西装革履的唐棠已经在他们这桌坐下，将车钥匙随手扔在车上。
余笑晴立刻停下动作，连忙问候：“唐总好。”然后叫店家再拿一副碗筷。
林历程只是抬眸看他一眼，然后就继续吃饭。
余笑晴以前从没有跟唐棠在非工作区域，非工作情况下，有过任何接触。
不过接触了后才发现，原来，他还可以是个这么随和的人，和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形象，差得有些远。
拿起小餐馆一次性的还带着点毛刺的筷子，自己磨了两下，又让余笑晴倒了杯白开水，就开始吃饭。
唐棠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转而看向林历程：“上午看得怎么样？”
余笑晴闻言，也放下了筷子，抬眸看向林历程。
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吃完了，端着水在喝，朗逸的脸庞微垂，“跟想象中的一样糟糕。”
唐棠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早就看过了，只是在等他回来。
他继续说到：“下午两点约了个会议，按我们昨天所说的，公司所有副总，以及关键部门负责人，一起开会讨论下一步工作重点。”
林历程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嗯。”
但是余笑晴听得心头一动，面瘫BOSS的工作，终于要切入正题了吗？
谁知唐棠像是能察觉她心中所想，突然转头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你向林总建议，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要‘在时机中寻找契机，绝地反弹’？”
余笑晴微一沉吟，刚要答“是”，忽地微怔。林历程不会把她那天的话，全都告诉了唐棠吧？
余笑晴的脸无声无息就热了起来。
那些厚着脸皮的话，什么我愿意做你的副官，什么我的本色……
这些在林历程面前，可以很自然就说出来了，毕竟有昔日部队的情分在。
但是此刻被外人知道了，她多少还是会有些脸红的。更何况还是唐棠这种商场老狐狸。
抬眸望去，果然迎上唐棠似笑非笑、漆黑幽沉的目光。连一旁的林历程，眸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余笑晴默然片刻，不就是装厚脸皮吗，谁怕呢，旋即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笑着答：“是的，我的一些个人想法，希望能帮到戴维格，然后变得更好。”
正文 第192章 最年轻的老狐狸
然而，他唐棠什么人，“最年轻的老狐狸”可不是浪得虚名。对答间，从来都是犀利无比，任何时候都一样，当然除了那个油盐不进的大冰块。
“哦，是吗？作为这个观点的提倡者，那我很想知道，你这说的契机是什么？”
他的眸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稍稍一顿，眉目一转目光变得有些严厉。
“如果没有务实的解决方法，只有大而化之的方法论，那么你就不必说了，我想，你知道我要什么。”
余笑晴静默了几秒，其实那天表忠心的措辞，她是有所保留的，这是她经过反复斟酌后，最终决定权的话语。
就如唐棠说的，只是提了一套方法论，从根本上，保留了她心中的解决办法。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她还不确定，她一定会是那个总裁助理，如果就这么贸然的提出，难免会显得有些太过。
况且，那本建议本身就有很大的风险，毕竟过犹不及。
而且，余笑晴在斯瑞那段时间，她深深的体会了，身在职场，必须懂得拿捏分寸，小事圆滑，大事实干。
若是事事圆滑，便不能肆意施展自己的才华，若是事事实干，必然阻碍了别人的路，或者是告诉别人，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
所以，该圆滑要圆滑，该实干时，也要实干，既要能施展才华，更要又施展才华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时机很是成熟，她看了看二人，收起了显得不成熟的笑容，一脸严肃和认真。
“林总，唐总，我认为目前最合适的契机，是华盛集团的项目，虽然华盛已经和我们解约，但是我们仍然具有一争之力，而且，这可能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她停了一下，观察他俩的神色，她有些意外，空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中。两双眼睛都落在她的身上，只等她继续往下讲。
余笑晴索性豁出去了，无论对错，合适与否，被褒奖还是被批评，迟早都是要说的：
“我个人认为，我们既然是要绝地反弹，要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么就必须要下猛药。”
“我之所以建议华盛的这个项目，并不是因为这个项目能带来多少丰厚利润，让我们戴维格能够彻底翻身。”
“与之相反，这个项目的利润可能很少，甚至是没有，而且我们总有一争之力，但是依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也因为，他的利润少，所以斯瑞和木奇，并不会把重点放在上面，所以我肯定，这个项目，必然是我们目前最好的出路。 ”
“现在中端市场已经被斯瑞、木奇牢牢把持，尽管那块市场很大，但那绝对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高端市场的仗，我们更是打不起，而低端市场，那从来不是我们的定位，我们的资源不是用来浪费在这个上面的。”
“所以，我们必须打开新的市场。华盛集团作为国内前五十强的国有企业，那么，它的订单就相当于政府专用，也就是说，这是变相的挽回我们戴维格失去的声誉。”
“况且，在他们的系统里，还有很多兄弟企业，我们把这次的顶单做好，肯定会有其他订单找上门，这个市场一旦打开，我们在这国内立足与发展，就不用担心了。”
“所以，我们不一定要从华盛身上赚钱。”
“然后是士气，如今整个集团都萎靡不振，很多人都无所事事，整日里难免爆发一些负能量。”
“这一定是和业绩同样严重的问题。如若有了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单子，必然能让公司上下为之振奋，重新凝聚在林总的周围。”
“最后是我们那堆积如山的高档原材料，国外的销量少得可怜，国内更是卖都卖不动，不如用到华盛项目。”
“华盛的此次项目很大，很多，还很杂，也正好可以消耗掉库存，同时还能给这些国营企业‘价廉物美’的印象，我们戴维格的资金链也可以缓一下负担。”
“如此一来，人活了，资金链活了，市场活了，便能全盘皆活，绝地反击。”
余笑晴一番话说完，拿起水杯，喝了些水，场面再次陷入沉寂，他们二人眼里，都在不停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
临近下午两点，余笑晴把会议相关的资料都准备妥当，又检查了一下，便给林历程送了进去。
他没有坐在办公桌后，反而是站在大大滴落地窗前沉思，眸色深沉。
老板的心思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揣测，刚放下资料，准备转身出去，就听到他冷冽的嗓音传来：“随我参会，做好会议记录。”
她微怔之后，心头一喜，眼里都绽放出欣喜的光芒，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当即很是镇静的说：“好的。”
对于这种机密而又重要的战略性会议，他能让她参加，这代表的不仅仅是对她工作上的肯定，更是一种信任。
余笑晴出了办公室，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虽然他“涉世未深”，还没经验，不过还是挺独具慧眼的，一眼就相中了她这么个“完美的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