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蓝抿唇一下一下地点头,听得出这是何风晚在宽她的心,当然叫她感动。她平时也是个沉默惯了的人,说不来好听的话,便低头与何风晚碰拳,说:“以后有要帮忙的直说。”
何风晚涂睫毛膏的动作停下,眼睛笑出弯弯的月牙:“真的呀?那你捎我去个地方。”
拍大片的摄影棚在郊区,与江鹤繁办公室所在的威达大厦相隔几十公里。
卓蓝一边开车,一边听何风晚抱怨江鹤繁不回她留言,笑道:“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搞不好他就知道公司附近根本没有摄影棚,知道你在骗他。”
何风晚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扭动,听完眼睛一鼓,气呼呼地说:“我这不是骗他,几十公里对我算什么?几百公里都不在话下。”
她声音又骤然变小,带一点小女生般的娇喃:“我就是想看看他,看不到东西都吃不下……”
“你说他不是讨厌我了吧?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他们那种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不是都更喜欢性格洒脱,温婉大气的姑娘?”何风晚说着,声音再次提起来。因为她想起孙道然的话,说自己喜欢姜洲龄那样的,相处起来特别省心。
卓蓝乐不可支地听她音量高高低低地起伏,似乎也感受到她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说:“怎么?你还觉得你不温婉?不大气?不够洒脱?一个人瞎猜什么,你直接问问他呗。”
抵达街口时,已是六点一刻。
何风晚担心江鹤繁来过,没看到她就先走了,于是给他打电话。
然而冰冷的提示音说,他关机了。
等在人行道前,何风晚觉得自己有点傻,人家根本没答应,完全是她单方面的意愿。
他就是干脆不来了,她也无可奈何。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等等看,像在迷茫潮湿的雾中屏息等待火把的光。
先等到七点吧。
何风晚过去也曾长时间地等人,自有一套排遣孤寂的方法,比如记录过往的车牌号,要是第十三辆车牌尾号为三的车子是红色,就预示着她会交好运。
可惜这么自娱自乐地玩了几轮,都没命中。
江鹤繁当然也没出现。
于是何风晚决定玩最后一轮——要是第二十二个走过她身边的男人穿褐色大衣,就预示她会交好运。
望眼欲穿地数了二十一个,她下意识朝威达大厦的方向望了望,沮丧却也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出现的第二十二个男人,穿了身褐色的粗纺大衣,打破了内搭正装的沉闷,有些粗犷和狂野。剪裁出利落的腰线,配上翻折袖和票袋的小细节,能窥见是个严谨又不失趣味的人。
宽肩长腿,面貌出众,人群中一眼辨别。
他那么适时地出现,挡住了所有凛冽的风。
何风晚眉眼有了愉快的颜色,叫他:“江……”
可惜被他用唇堵住。
清浅的一吻,一触即分,瞬间驱散了何风晚的不安。她眼里闪着光,说:“你来晚了。”
江鹤繁轻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我要当自己的锦鲤。
昨晚的维密秀你们有看吗?非常美了,晚晚将来也会走那样的伸展台~
第35章 35.
何风晚记得某个晚上睡不着拉成珠珠聊天, 听她幻想与爱人立在喧闹街头摆开玫瑰横幅热气球的架势当众激.吻, 要么冲进瓢泼大雨惊天互吼“不要走!”“你放手!”, 听得笑到气竭,直说太浮夸。
成珠珠委屈:“就是感觉过程不隆重一点,不折腾一点, 不让他多付出一点, 就不能确定自己的分量。晚晚, 你不这样想吗?”
何风晚笑着摇头, “我只要看他的眼睛,就会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好比眼下。
那双狭长的浅眸总有些凉薄的样子,整张脸就跟着清冷倨傲起来,却在锁定她的时候, 透着格外的专注。
可来晚了就是来晚了。
必须追责, 规矩好歹要立一立。
于是何风晚把眼一眯, 越过江鹤繁肩头,扫向他身后:“我刚才一直盯着威达大厦,你却是从另一个方向来, 说明你不在公司……那辆黑色慕尚是你的吗?我能不能随便猜测江先生在赶去什么地方的途中, 于心不忍地临时下来赴约?”
江鹤繁垂了眼笑, 另起话头:“据我所知,这附近方圆几公里内都没有摄影棚, 不知道何小姐理解的‘好近’是不是和我有偏差?”
何风晚眼皮一撩,趁机抓住他话柄,佯怒:“原来你收到留言了?竟然不回我!”
“我飞机落地后, 开机了才收到。”
“那你没想过我可能一直在等,都不赶紧打电话说一声吗?”
江鹤繁一本正经地点头:“没有想过。”
何风晚被他这话噎住,随即找到新的突破点:“但你还是来了。江先生,你是不是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了?”
江鹤繁终于绷不住地笑开,他头微微低着,笑得肩膀直抖,连声音都稳不住:“看起来是的,何小姐确实有这样的魅力。”
何风晚没说话,凝神看他。
看他身姿笔立如竹,让棱角分明的面孔一衬,笑也清风朗月似的。唇薄,据说这样的人很理性,善于权衡。面子上不轻易表露,但心里总揣着点傲气,像猫一样。
过往步履匆匆的行人偶尔扫过他们,无不露出好奇的目光,对这样一双标致养眼的佳人带了点探究的心。
“我吸好了。”何风晚同他告别,“你有事就先走吧。”
“……吸好了?”
“现在网上不是流行吸猫吗?”
“哦。”江鹤繁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何风晚看不出他是真明白了,还是没有明白却假装明白了。他眼睫一低,轻声问,“何小姐舍得我走吗?”
何风晚下巴一抬,“我说见一面那就是见一面,才不像某些人玩欲擒故纵的花招。”
江鹤繁但笑不语,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楼焕,说:“那我送你回家吧,晚上确实有点事。”
两人并肩走回车子。
何风晚虽然撂了句硬话,但开心在脸上一览无余,语气跟着活泼:“说好了,你以后一定回复我,晚一点都没关系,不然我会多想的。”
“好,以后我一定回你‘已阅’。”
“……”
何风晚正扔去一把“找死”的眼刀,手机铃声响起来。梁丛月说晚上在家煮火锅,叫她带两个朋友一起过去,因为菜备多了,还换了张大桌子,人多些也更热闹。
挂了线,知道身边的江鹤繁把电话听了个大概,何风晚长一声短一声地替他惋惜:“江先生恐怕没有这个口福了,我嫂子自制的底料,那可是一绝。”
“这么说,不是必须得尝尝?”
“诶?”
江鹤繁俊美的眼睛点染晦暗不明的情绪,流露出说一不二的意志,生生堵住了何风晚“你晚上不是有事吗”的疑问。
但他看出来了,囫囵解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径直走向楼焕,附耳说了些什么。两人嘀咕一阵后,江鹤繁朝何风晚朝手,她这才乐颠颠地蹦过去。
*
窗外车流的尾灯如滚落的珍珠,天色泼墨一样浓烈。
车后座,何风晚枕靠江鹤繁肩头,呼吸渐沉,睡得毫无防备,路边灯盏的橙黄色灯光温柔擦过她的脸。
江鹤繁低眸扫去,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在日料店楼焕的劝解。
并不是不明白。
只不过从他开始寻找何婉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将她当作妹妹照顾,护她一生无忧的准备。
如果何风晚真的是何婉,江鹤繁不确定自己能给她带来幸福。毕竟要是何灏不救他,当时活了下来,谁能说他们一家人不会更幸福美满?何风晚又何至于去美国吃那么多苦头?
他对此难免耿耿于怀。
一旦何风晚确认是何婉,他该如何自处,对她还能再抱持纯粹的心动吗?
江鹤繁向来在商场上杀伐果决,不想遇到这样缠夹不清的问题。
他决定亲自见见梁丛月。
*
车子驶过那条街,片刻抵达。
梁丛月把海市大学美食街的那家面包房交给别人特许经营,自己驻守威达大厦附近的这家。她图这里清净,不像美食街吵吵嚷嚷的。
何风晚这一次认识路了,带江鹤繁直接绕到后门。
到的时候,成珠珠和庞默肩碰肩蹲在洗手池边,看背影像在择菜。
可惜走近就听到“你先用百里玄策二技能去钩,钩中了A三下,再用一技能位移”“好,我试试”这样的聊天。身系围裙的梁丛月抱着电火锅从门里走来,惊讶地问:“晚晚,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么问的时候,梁丛月目光顺势扫上江鹤繁,“这位是……”
没等何风晚回答,成珠珠大叫:“天哪!江总!”
梁丛月瞥一眼她和庞默手里的手机,痛心疾首地说:“这点茼蒿和白菜怕是择到下辈子都择不完了!庞默,你原来在我店里干活不是挺靠谱的吗?”
江鹤繁看一眼被训得小学生似垂头不语的两人,笑了下:“晚上好,我是何风晚的朋友江鹤繁,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