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昭摆摆手,“是尹统领太过于自谦了,正是因为你多年来一直带兵的经验,才选了你做院长,军事学院主要负责招收学生,训练和屯田劳作,是我大周的储备兵力。”
宋彦昭说着,笑眯眯的看向尹知衡,“你带兵经验丰富,正好将这些用在新学员身上,可以为大周朝训练出优秀的储备兵力。”
不知道是不是尹知衡的错觉,他觉得宋彦昭在说话的时候,故意在“带兵经验丰富”几个字上面咬字特别重。
“可,可眼下彭副统领受了伤,军中事务又繁忙,我若再去了军事学院,衙内岂不是……”尹知衡不甘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宋彦昭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建军事学院的事也同样重要,只能劳烦尹统领了。”
尹知衡脸色黑沉,咬了咬牙,直接摊牌,“可我更愿意在军营里带兵,军事学院的重任,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担当不了,衙内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吧?”
宋彦昭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在这种沉默的尴尬中,尹知衡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调令。
半晌,宋彦昭深深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看向尹知衡,“你要留在禁卫军营也不是不行,只是…………”
尹知衡蓦然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亮来,“只是什么?”
宋彦昭顿了顿,神色似乎有些迟疑,“只是你也看到了,现在军中留下的都是青壮年,我后面还会再加大训练的强度。”
尹知衡的脸色顿时铁青。
宋彦昭撇了他一眼,慢吞吞的道:“我在军中曾立下严令,禁卫军中,上到军官,下到士兵,全都是上阵能杀敌的锐器,所以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全部都要参加日常训练,且通过考核者才能留在军中。”
“尹统领前几日也试了,连最简单的拉练十里都过不了,还如何让军中的兄弟拥戴你为统领?”
宋彦昭嘴角微勾,看向尹知衡的眼神似笑非笑。
尹知衡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不是羞愧,是气的。
怪不得他回来军营的时候非要让他去校场参加训练呢,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好一个狡猾如兔的宋彦昭,他尹知衡自认为行事妥帖周全,却总是在宋彦昭身上一再的栽跟头!
他一张脸又红又黑,气的呼吸都粗了很多,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调令,力道之大,手上青筋迸显。
“当然,如果你坚持要留在军营,我也不会反对军事学院那边我会另外安排人,只是你的职位却不能再做禁卫军统领,而是降级成普通士兵,和他们一同训练!”
“因为我已经宣布了以后军中的晋升条令,以后武技考核胜出,立有军功者,才可以逐级晋升,向来你也不愿意让我刚颁布的条令因为你而废止吧?”
宋彦昭抬头紧紧盯着尹知衡,一双眸子深沉似海,竟然让尹知衡一时无法看透。
尹知衡站在原地,神色晦涩不明。
宋彦昭,着实欺人太甚!
让他降级成士兵,跟着那些士兵整日摸爬滚打的训练,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更何况别说以后宋彦昭还要加大强度,就现在的那些训练内容,自己根本就撑不下来。
“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宋彦昭站起身来,神情冷淡。
尹知衡一口槽牙险些咬断,在这一刻,他终于有了明确的认知,眼前的宋彦昭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他黑着脸握着调令拂袖而去,留下宋彦昭在背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尹知衡一口气憋在胸中无处发泄,在军营里,虽然路过的士兵仍然称呼他为统领,但他总觉得那些士兵看他的眼神似乎透着无尽的嘲笑。
越想越憋闷,越想越火大,尹知衡转身出了军营,去了西南侯府。
今天是黄十一郎下葬的日子。
他青年早逝,虽有妾侍,却无子嗣,也没有让长辈为他守灵的道理,西南侯的几个儿子一想到他是缠腰龙而死,更没有人愿意为他守灵。
因此自他死后,一直都是几个妾侍和丫鬟为他守灵,唯一真正心疼他的母亲钱氏在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后,当天就疯魔了,已经连人也不认得了。
眼看着侄子死后连灵堂都冷冷清清的,西南侯心里烦闷,便决定早早下葬了。
其实以之前西南侯府在益州路的风光,西南侯嫡亲的侄子死了,估计整个成都府的官员都会来吊唁的。
但现在宋彦昭接管了成都府,军政都在进行紧锣密鼓的改革,益州路再也不是西南侯一家独大的时候了。
况且,之前黄十一郎病发,西南侯亲自上杏林堂请穆瑾,却被宋彦昭拦住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这些官员们个个都是成了精的,眼下估计都在心里琢磨着西南侯和宋彦昭怕是以后要正面对上了。
是支持西南侯还是支持宋彦昭,成都府的一众大小官员自然心中各自有思量。
在这种情况下,前来吊唁黄十一郎的人自然要观望一番,只有与西南侯黄家是姻亲,或者平日里关系走的近的几家人前来吊唁。
何况,黄十一郎又是得了缠腰龙而死的,这可是人人忌讳的恶疾,裙子前来吊唁的人要么是管家,要么是不重要的庶子,看得西南侯十分火大。
这个时候,看到尹知衡前来为黄十一郎送行,西南侯的心情自然十分复杂。
“侯爷节哀!”尹知衡宽慰了西南侯两句,被西南侯让到了书房说话。
“十一郎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偏偏被那姓穆的和宋彦昭两个联手给耽误了,我想想都心疼的慌,何况是侯爷!”尹知衡一脸的唏嘘。
西南侯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但是握着茶盏的手却青筋直冒。
尹知衡不动声色的撇了下西南侯手上的青筋,垂下了眼眸,深深叹了口气,“也是造化弄人,谁让咱们权势地位不如人呢!”
西南侯眉头动了下,眼中闪过一道深深的阴霾。
若是没有宋彦昭,他黄家在益州路只手遮天,穆瑾敢不给十一郎医治吗?
“若是………”尹知衡叹了口气。
“你怎么亲自来了?尹兄实在不必如此。”西南侯出言打断了尹知衡的话,似乎不愿意听他说的若是,看向尹知衡的眼中带着一抹隐隐的探究。
相交多年,他对于尹知衡的为人自认还是十分清楚的,要说他是专程前来为十一郎送行的,西南侯打死都不信。
尹知衡抿了抿嘴角,脸色有些难看,半晌,嘲讽的翘了翘嘴角,“我如今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
西南侯眼眸闪了下,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听说你回了禁卫军营吗?”
一提这个,尹知衡的脸色更加难看,咬牙切齿的道:“别提了,那宋彦昭欺人太甚!竟然,竟然一纸调令,要让我去做什么军事学院的破院长!”
西南侯眉头动了动,“军事学院?”
“就是招募和训练新兵的地方,才刚选好地方,他让我先去督建。”
这也是让尹知衡恼火的地方之一。
宋彦昭在禁卫军营以北二三十里的地方看中了一块地,说要在哪里建造军事学院,让他笑去督建。
让他一个堂堂的禁卫军统领去督造院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西南侯默然,半晌,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起码清净自在。”
“自在个屁!”尹知衡破口大骂,身子前倾,急切的看向西南侯,“黄兄,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和我说话还要藏着掖着吗?”
西南侯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手上的茶盏,没有说话。
“他宋彦昭现在对付的是我,下一个就是你,我的现在可能就是黄兄的将来!”尹知衡一脸沉痛的看着西南侯。
他知道若不是真的发自肺腑的话,根本打不动西南侯,坐在他对面的西南侯,那可是一柄真正的利刃,一柄上过战场千锤百炼过的利刃,一柄被岁月暂时尘封的利刃。
而且是一柄老奸巨猾的利刃,之前他被宋彦昭打了个措手不及,西南侯府并未站出来声援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西南侯在顾虑什么了。
“咱们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吧,总不能咱们辛辛苦苦经营了几代的益州路,最后是为他人做嫁衣吧?”尹知衡痛心疾首的喊道。
西南侯抬起了头看向他,一双深沉的虎目直直的盯着他,“尹兄,你想做什么?”
尹知衡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他宋彦昭欺人太甚,这口气我必须出,我必须夺回属于我们尹家的一切,难道侯爷就真的甘心讲你手上的西南军全都交出去吗?以后与黄家再无瓜葛?”
提到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西南军,西南侯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些撑不住了。
“尹兄,打算如何做?”
尹知衡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眼下他被宋彦昭打压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手上如今又没有兵权,他必须得联合西南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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