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森轻轻动了动,想把乔伊的手从她腰上拿开,却发现他搂得太紧,以她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挣脱开来,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呆在他怀里。
白色窗帘,白色被单。白色的雾气漂浮在河川上。
没有鸟鸣,没有虫啼,远离人烟的山林,这样静谧。
乔伊的脸就在离她一公分远的地方,长长的睫毛几乎与她的纠缠在一起。风吹过,满室的花枝影影绰绰,他沉睡着;细细碎碎的流光从他精致的眼皮上拂过,他沉睡着——仿佛他本身就是一种寂静,一声叹息,或是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言语。
……美得让人屏息。
李文森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许久许久,久得朝霞已经铺满了整片天空,整个白色的小房间都沉浸在一种梦寐般的色调里,她仍是望着他……短短一根手指的距离,却天堑一样横亘在她面前,无法翻越,无法触及,是个禁忌。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光落在她眼底。
溶溶滟滟,像是眼泪,又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没人知道那平静水面下藏着什么秘密。
一阵清风吹过长廊。
乔伊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翕动了一下,仿佛被那细微气流惊动了,慢慢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四面纯白色的亚麻窗帘高高扬起,山茶花的花瓣从窗台上飘落,簌簌落在他房间的地毯上……而他灰绿色的眼眸比最亮的水晶更澄澈,泛着山川与流水的色泽,一点一点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早上好。”
他轻声说,声音里还带着困倦,却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你哭了吗?”
“没有。”
李文森握住他的手,抬头吻了吻他的唇角:
“一个早安吻,一份酥皮蛋饼再加一杯咖啡?”
“好。”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搂紧她,漂亮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不动了。
“乔伊?”
李文森推了推:
“乔伊,我要做早餐。”
“早餐的事可以迟一点再说。”
他微长的碎发蹭着她的脸颊,语气清冷,动作却像一只傲娇的大猫一样毛茸茸:
“文森,我能不能申请在早餐套餐里再加一点东西?”
“……”
李文森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伊说的“加一点东西”是加什么东西:
“我今天还有论文要写……”
“我帮你写。”
“你不觉得我们最近的频率有点太高?”
“不觉得。”
“可我安全期过去了,我们又没有……”
“不需要。”
环住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我会很小心的,文森特,自然分娩要承受的疼痛等级是9.7到9.8,除非你自己有做母亲的强烈意愿,否则我不会自作主张让你经历这一切。”
“还是不行,太冒险了。”
李文森试图从他怀里爬出来,却又一把被他拉进怀里:
“真的不要?”
“不要。”
“听不见。”
于是李文森摇摇头:
“真的不要。”
……
乔伊勾起唇角,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肩膀,宽大的衣袖顿时如蝴蝶一般散开。
他吻了吻她修长的脖颈,另一只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她的双腿间,她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他冰凉的、弹钢琴的手指就顺势滑了进去。
李文森:“……”
“刚才忽然刮了一阵大风,你说什么我都没听清。”
他低垂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手上动作那样熟练又煽情,语气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又禁欲:
“但你摇头了,而不巧我最近在研究印度文化,所以……”
李文森:“……”
印度人的动作与其他文化相反,他们用摇头表示’同意’。
这……
被乔伊从床上抱起来的那一瞬,李文森望着窗外梦寐般浮动的晨雾,模模糊糊地想,有个精通各国历史文化的男朋友,真是……太糟糕了。
……
清晨,鲜花上沾着露水,他坐在沙发上为她修改论文。
李文森从浴室里走出来时,就看到乔伊在灰色木制餐桌前看资料,浅色长裤,素金古董碎钻手表,即便身处西路公寓五号这样的老房子,举手投足也仿佛在拍复古大片一般。
“咖啡煮好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不经意地翻了一页:
“在桌上。”
“……”
李文森走到餐桌边,惊讶地说:
“你煮的?”
她身上湿漉漉的水汽离他这样近,用的大概是他的洗发水,没有香味,于是她身上淡淡的山茶花气息愈发明显。
明明是深秋的风,却有些令人燥热不安……乔伊又翻过一页:
“当然。”
“真的是先生煮的。”
伽俐雷在一旁忙不迭地证明道:
“虽然是伽俐雷放的咖啡豆,伽俐雷冲的水,伽俐雷放的糖,但先生居然亲自过来帮伽俐雷打开了咖啡机的开关……伽俐雷真是太感动了。”
李文森:“……”
乔伊:“……”
这真是太打脸了,猪一样的队友,形容的大概就是这种机器人。
李文森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背对乔伊无声地笑了一下:
“谢谢。”
“不客气。”
“午餐想吃什么?”
“松鸡、花椰菜。”
“好。”
“生鱼片和炖鳗鱼。”
“好。”
她穿着他的衬衫,光脚走过他身边并低头亲了他一下:
“巧了,我恰好会做葡萄牙炖鳗鱼。”
……
这真是个奇迹般的早晨。
他的女孩不仅在亲吻和做.爱上相当配合,堪称主动,还像他梦里曾经出现过的那样穿着他的衬衫为他烹饪午餐。
小小的吧台点着灯光,炖锅里白色热气袅袅而上。他的女孩一会儿需要拿花椰菜,一会儿需要拿肉桂,于是他的视线也就跟着她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被她吻过的地方,就像被蜜蜂轻轻蛰了一下。
一直疼到了心脏,回想起来,却是蜂蜜的味道。
……
“乔伊,我的酱油呢?”
“实验室里。”
“我的柠檬汁呢?”
“拿去综合碱液了。”
“这个厨房里还有什么是没被你弄丢的?”
“你。”
“……”
……
从他们两个确定关系以后,李文森就没有再提过搬回自己房间的事,那扇卧室的门始终尘封,那床脏了几个月的被单仍然在洗衣篮里呆着,而她的房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被人摆上了一排又一排的书,再没有办法居住。
乔伊看了一眼自己手里一个字没读进去的论文,又抬头看了一眼他小女朋友忙碌的背影,恰好看到李文森往花椰菜里加奶油。
“动物性奶油会破坏蔬菜的口感。”
他淡淡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选择冰箱最上方的那瓶植物性淡奶油。”
“哦。”
李文森放下手里的奶油,走到冰箱边。
这台冰箱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了,设计相当不合理,淡奶油又放在一大堆水果最里面,她伸直手还有些够不到。
就在她想踮起脚来拿时,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
下一秒,她就像坐直升机一样,被乔伊抱到了和奶油一样的高度。
这……
乔伊灰绿色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脸:
“我以为比起我直接帮你拿的方式,你更喜欢这种姿势。”
……
李文森愣愣地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好一会儿才说:
“哦。”
“奶油?”
“哦。”
……
乔伊叹了一口气,腾出手从冰箱顶上拿下那瓶用磨砂白色玻璃瓶装好的淡奶油,干脆直接抱着她来到厨房里:
“想不想看我做菜?”
“……”
李文森坐在小吧台上,胆颤心惊看着乔伊握笔写字弹钢琴的手指拿起一边的银质小刀,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
“别开玩笑了,切菜很危险的……”
“我能三刀之内把尸体整块皮肤解剖下来,你却觉得我切不来菜?”
乔伊一手握刀,一手拿着三文鱼,以极其流畅的手法,从中间把鱼片切开,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倨傲,每个动作看上去也都的确像米其林一星餐厅的大厨一样标准、精致以及优雅:
“你看,简单至极。”
……
然而,三分钟后。
“不不不乔伊,那不是面粉,那是芡粉……”
……
“那个叫味精,是中国一种调味料,和盐巴是不一样的……”
……
“不不不,这么放锅会爆炸的……”
……
“你还是放着我来吧。”
李文森拉住乔伊的衣袖,抹了把脸,坚决地说:
“我打死都不会因为谁做饭的问题和你离婚的,我用生命保证,但你再接着做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所以我求你了你还是放着让我来吧……”
乔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