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炎不耐地猛然坐起,头晕目眩。他克制了一会儿,又缓步走出主卧,敲响了佣人的房门。
门应声而开,佣人早就判断出这一夜注定得不到安宁,已经没了睡意,心惊胆战地等在房间里等候差遣。
这会儿终于等到了,倒有点如愿以偿的意思,殷勤开口:“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刚才太太是怎么出门的?穿了什么?拿了什么东西?”南宫炎头也不抬,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随口询问。
佣人乖觉,只管恭敬地低着头回答:“太太走得匆忙,我看的也不太清楚,不过穿的不多,似乎还是白天的那套。”
白天和晚上的温度能一样吗?愚蠢!南宫炎在心中咒骂,皱着眉头继续追问:“我不是还问你太太拿什么东西了吗?说清楚!”
“……太太好像什么都没拿。”
“什么?”眉梢倏然纵起,南宫炎沉声,不可置信:“你看清楚了?”
佣人不敢应声,只管低着头,算是基本默认了。
南宫炎回身,心中燥意无处宣泄,终于把茶几上的所有东西一并推翻,全掀在地上。幸而毫不顾忌形象的动作消耗了些许怒火,给理智重新挪出地方。
他开始在客厅翻找,其实也算不上翻,很快就在架子上看到了宁卿卿常带的手包,包里手机、钱夹、各种证件一应俱全。
很好。南宫炎眉心凝起,却几乎气得发笑:看来自己的小妻子,还真是净身出户。
而表面浮着的情绪散开褪去后,不由自主的担忧慢慢翻腾了起来。他原想着,宁卿卿赌气深夜出门,以她的脾气大抵是不会自行回来服软的,多半会到哪家宾馆凑合一宿。
可现在,她的钱包证件都留在家里了。而且手机都没带,也没法联系。她一个弱女子……
些许担忧在心头升起,交错缠绕,逐渐喧嚣。南宫炎坐到沙发上,盯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脸色愈沉。
佣人站在角落里,看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敢上前收拾。
南宫炎攥着手机,沉吟了一会儿,眼神无意扫到了客厅里的吊钟——都三点了?这个小小的信息在迟钝的心头滑过,如同一根火柴,点起了不安的引信。
终于克制不住地站起身来。南宫炎换掉家居服,面沉如水地把自己装回到西装革履里,佣人迟疑着叫了声:“先生……”
“我去找太太!”南宫炎咬牙切齿,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佣人吓得连忙噤声,只好眼睁睁看着南宫炎也冲进无边夜色里,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欲哭无泪。
而角色倒错,南宫炎怒气冲冲地出了门,被冷风吹散了残余的酒意,才后知后觉地茫然起来。
宁卿卿能去哪呢?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找,要找到什么年月?
眸色渐沉,南宫炎立在门口,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迈动脚步。这种情况下,按照常理而言,应该先行寻找的是宁卿卿常去的地方。
可是甫一回想,南宫炎才发现,自己对宁卿卿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几乎一无所知,手里握着的不过是一份薄薄的生平档案,对她喜欢什么,爱去哪里,毫无记录。
酒意散去,精密严谨的大脑重新快速运转起来,南宫炎条分缕析,竭力分析宁卿卿可能出现的方位:他不知道宁卿卿喜欢去哪。但他知道自己喜欢去哪,而在这其中圈出他带宁卿卿去过的、二十四小时都能营业的地方。
第128章 无边长夜
运算并不复杂,因为他带宁卿卿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南宫炎很快选定目标,直接举步:只能拼一拼了。
直到不安愈演愈烈,心跳撞击胸腔,奔波出一身细汗,南宫炎终于在黎明前的小公园里,遥遥看到娇小女人熟悉的背影。
一颗高高悬着的心脏,如释重负地落了下去。
心中的担忧随着看到远处的身影而烟消云散,而被暂时埋起的愤怒气恼卷土重来。
南宫炎加快步伐,向公园长椅上抱膝而坐的身影大踏步走去,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宁卿卿的手腕,把她拖回家去,像是熬鹰训鸟那样磨平她的脾气,将她关进笼子里,再不放开。
可路走了大半,就快要走到宁卿卿身边时,气势汹汹的脚步却慢慢开始迟疑退缩起来。作为刚刚出口伤人,间接把女人赶出家门的罪魁祸首,南宫炎的立场其实没那么坚定。
而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也随着渐渐减缓的步伐,一点点被收入眼底。
比如宁卿卿背影中吐露出的单薄脆弱,比如她蜷起的姿态,又比如她仰头面朝的方向。
神使鬼差的,南宫炎顺着宁卿卿的视线,向她注视的角度看了过去,前方被夜色笼罩,其实看不太清晰,南宫炎眯着眼狐疑分辨了一会儿,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才看出模糊的轮廓来。
瞳孔不由跟着紧紧一缩。心脏猛地沉了下去。一时间,难以言表的心情迅速攀上心头,凝住他前进的步伐,和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想法。
寂寂冷风夜色里,矗立着一件高大的物事——是摩天轮。
与姜静和亲吻相拥的地方,宁卿卿吐出炙热爱语的地方,他跟宁卿卿交换心意的地方。印证他们的关系变得缓和亲密的地方。
女人仰头抱膝,动也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在夜风中被冻成了一座雕像,感觉不到痛苦悲伤,也未能察觉身后的脚步,只知道怔怔望着前方巨大的见证,似乎在凝望着自己再次破碎的幻想。
迟钝的心房紧紧收缩,扯起一阵疼痛。从早上起便将大门紧闭的心之堡垒跟着摇晃了一下,终于重新拉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和层层叠叠的深沉夜色,南宫炎望着宁卿卿的背影,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情,不知道她有没有继续绝望哭泣,更无从揣测她的心中所想——
宁卿卿在想什么,其实倒不算难猜。
唇角上翘,在夜色掩饰下勾起自嘲笑意:大抵是怨恨他的喜怒无常弃信背诺,心碎于她自己永远无望的爱,或者为她当初的决定和创作“挚爱夏时”感到懊悔。
万千猜想搅得心脏莫名抽痛,南宫炎恨不得就此几步迈过去,放弃所有关于惩罚教训的念头,从后面抱住女人伶仃的背影。
他想将她打横抱起,听她失声惊叫,嗅她幽幽发香,看她满脸羞怯不安,又因为怕惧,不得不把手臂搭到他的脖颈上。
然后他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如果宁卿卿愿意,南宫炎可以向她解释——他不是故意赶她走的。
他只是……指节绷紧攥握成拳,南宫炎咬紧嘴唇努力克制,可终究还是泄露出扫尽颜面的本心……他只是情难自持。
虚张声势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几乎连自己也一并骗过的伪装终于碎裂,南宫炎看着宁卿卿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姜静和是潜藏在南宫炎心底的一根尖刺,每每提起,都能让他被浓郁粘稠的黑色情绪淹没,让他难以自控,只想撕碎毁灭所有靠近他的东西,愈是温暖体贴的便愈想粉碎破坏。
南宫炎原本只是想让宁卿卿离自己远一点,因为远处更安全,不会被他四处肆虐的怒火灼伤。
他本想着夜不归宿,通过减少接触,来减少伤害。但他没有想到,宁卿卿会去找他;更没有想到,宁卿卿居然真的找到他了。
从万千人海和铺天盖地的迷离灯影间,准确地将他从冰冷粘腻的感情中抽离,让他不至于失控地醉死在酒精里。
而他向宁卿卿表达感谢的方式是:在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时,喊出其他女人的名字。
其实他都记得的。
在欢爱进行到一半时,南宫炎已经逐渐清醒过来。所以他记得宁卿卿的崩溃,记得她满面的泪痕,更记得她心如死灰似的表情。
这些细小的因素聚拢在一起,点燃熊熊烈火,将南宫炎无所畏惧的心烧灼到退缩。
所以他索性继续在她耳边重复着残忍的折磨,只等着宁卿卿忍无可忍,像这样,将他重重推开。
因为就像宁卿卿自己说的那样,这场爱情来得并不对等,而她的真心,大抵总要被他辜负践踏。
这次零星的信息挑起的感情像是一个信号,告诉南宫炎他根本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第一次爱人,也爱得最痛最深,乃至于即使被背叛也割舍不下,听到姜静和处境不好的信息,还会真心实意地为之忧虑担心。
他们相处的画面,无一不被南宫炎刻进记忆深处,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瞬间到达。他没有向宁卿卿说谎,他的心的确被姜静和占有,无论是爱是恨,都腾不出半点空间。
只是这种深情常年妥帖地隐没在冰层之下,经常没有痕迹可寻,甚至给他自己一种可以重新爱人的错觉。
然而错觉仅仅是错觉罢了,终究还是要被真相戳穿。
手指松松紧紧,在掌心留下无数印痕。而脑神经和胃壁一块儿抽搐个不停,引起昏乱烦躁的疼痛。
南宫炎皱眉,半抵着胃腹,默然站在宁卿卿背后,看着她定定仰望远方。
摩天轮在晚上总是炫目璀璨的,承载着无数爱侣信誓旦旦的浪漫爱情,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到底还是暗淡下去,像是短暂爱情燃烧过后留下的惨白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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