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迹眸中有一丝苦涩划过,自嘲的勾了勾唇。
所有人都知道萧笙对他的感情,他是有多愚蠢才这么后知后觉?他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去给她赎罪。他们爱着彼此多年,却蹉跎了那么多年的时光。他对路笙竹有愧,但最愧对的人,是萧笙。
萧笙无怨无悔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他都做了什么?
宁迹动了动唇,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萧天祥,“既然当初和你无关,你为什么要牵扯进来。”
当初他虽和贺家息息相关,但这些事他大可不必插手。
萧天祥脸色白了白,想了一下,说,“我虽创立了萧氏,但你也知道……”他自嘲的笑了笑,“小笙的一切都掌握住贺淑君和贺家的手中,她的前途,她的命运,我无力维护她,之前若非保姆拼死相护,她恐怕早已遭了贺淑君的毒手,为了小笙,我不得不这么做。宁迹,在女儿和一个陌生人之间选择,谁都会选择自己的女儿。”
这并非是个秘密,这些话他虽从未与人说过,但他知道,宁迹心里很清楚。这些年他对萧笙的冷淡,萧笙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上,这些都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除了听从贺家的安排,他别无选择。
宁迹紧抿着唇角,菲薄的唇慢慢成了一条薄凉的线,脸色阴沉。
他说的没错,人性都是自私的,换做是他,他同样会选择自己的骨肉至亲。他可以站在为人子的角度去憎恨萧天祥,却不能站在为人父的角度去谴责萧天祥。
半晌,宁迹缓缓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宁迹!”萧天祥陡然叫住他转身而去的身影。
他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脸色沉冷,波澜四起的眸情绪复杂。
萧天祥抿了抿唇,“是我做错了事,我该忏悔,可小笙她……”
“你放心。”宁迹沉沉的嗓音落下,“你做的事和阿笙无关,她永远是我的太太,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弃她不顾,除非我死……”
对着一个仇人许下这么重的承诺,萧天祥蓦然掉下了眼泪,缓缓站起身,看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宁迹呡了下唇,快步离开了会见室。
……
这个夏季,黎城注定不会太平,接连几场暴雨之后,局势渐渐明朗。
牧家被宁氏集团刻意打压,宁迹出手快准狠,丝毫不给牧氏任何反击的机会,数天时间内,便夺去了牧家的半壁江山。
但毕竟牧家在黎城经营多年,人脉和势力盘根错节,最后牧老爷子出面,将事情强行压了下来。
宁牧两家闹到这个地步,再闹下去只会让别人坐收渔利。
红叶别墅,宁迹坐于吧台前,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眼色凄迷,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大宝贝蹲在他的裤脚边,似是感觉到萧笙再也回不来了,一双眼睛瞪着他,他弯下了腰,想将大宝贝抱起来,大宝贝却蓦然往后跳了跳,眸里充满了敌意。
季沉西和徐易航进屋便闻到了满屋的酒气,抬眸看去,一人一猫对峙着。满地的狼藉,季沉西沉了沉脸,朝着他走过去,将散落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丢到沙发上,冲到他身边夺下他的酒杯。
宁迹抬起眸扫了他一眼,讥诮的笑意从薄凉的唇角慢慢铺开,“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重新拿了一只酒杯,红色的液体顺着他性感的唇角划入口中,微涩。
季沉西咬了咬牙,握拳,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宁迹讥诮的笑,“你应该担心洛天晴死没死。”
“宁迹,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徐易航急忙走上前来把两人分开。洛天晴是季沉西心尖上的人,宁迹这时候提起洛天晴,简直是故意找茬。
“够了,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徐易航瞪了两人一眼,挡在两人中间。
两人各自冷嗤了一声,别过脸去。徐易航戳了戳季沉西,季沉西看了他一眼,这才极不情愿的重新看向宁迹,“宁四,你整天待在这间房里给谁看?萧笙至今没有找到,你就这么颓废,就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她回来之后还要你?”
宁迹掀眸看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迸射而出。
一个月了,据她出事那天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他干了许多事,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可他却找不到有关她的一丁点的消息。
季沉西拧了拧眉,继续说道,“你妹妹至今还在重症监护室中,宁迹,你可真下得去手。”
宁迹又垂了眸,似是没听到他刚刚的话。
“宁迹,现在的你和十多年前有什么两样?一个路笙竹,一个萧笙,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让自己这么堕落?”季沉西越说越气,两只手揪起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揪了起来,“宁迹,你根本就是个懦夫,宁氏集团还需要你来承担,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几乎拉上了所有人,但你真的轻松吗?你以为把宁旭泽推到那个位置就可以高枕无忧?就能赎清你的犯的错?我告诉你,你得好好活着,等着她回来。”
宁迹抬眸看了他一眼,蓦然间哂笑,“就像你现在?好好活着,等着洛天晴回来?季沉西,别给自己的心安理得找借口。”
第299章 愿你一生不再颠沛流离
季沉西脸色一白,被人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朝着他泼了过去,洁白的衬衫被红色浸染,给他矜贵疏离的身姿平添了几分凌厉和妖娆。
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他不可以,宁迹同样也不可以。可他至少还有机会,可宁迹……
他举起了拳头,眼看着便要落在宁迹的脸上,蓦然间一停,接着便又停了下来,无力的垂下手来。
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没有人敢说萧笙已经死了。其实见不到尸体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还能有让宁迹坚持下来的希望。
他虽未目睹宁迹对付宁冉的手段,但听明昊的转述中,却是极为残忍的。
他把宁冉按在水中,几乎窒息的晕死过去才捞起来,来回反复多次,在人垂死挣扎时给了生的希望,却又让人在一线生机中陷入绝望。丝毫不顾及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
仿佛就是一个恶魔,毫无人性,最后若非云哲跪在他的身边苦苦哀求,宁冉恐怕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上。
对此,宁老爷子始终保持了沉默,任由他发疯。
难道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萧笙吗?为了一个萧笙,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顾了是吗?混蛋,简直是混蛋。
他狠狠将宁迹甩在地上,转身气呼呼的离开。
房门骤然被甩上,徐易航拧了拧眉,弯腰去扶宁迹,却被宁迹冷冷甩开了。他看着宁迹沉着脸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不免唏嘘。
宁迹和季沉西是生死之交,他叫季沉西过来,是希望季沉西能劝劝宁迹,却没想两人一言不合便冷嘲热讽。
萧笙和洛天晴的关系他早有耳闻,却不曾想过她们两人之间的闺蜜情会对宁迹和季沉西之间的关系影响至深。
他咬咬唇,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宁四,你躲在这里能干什么?你若真的爱她,就该振作起来,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时至今日,徐易航才明白,只有深爱,才会让宁迹变成如此堕落不堪的样子。
当初他因为母亲的丑闻而堕落,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是因为他对母亲的感情,所有不堪忍受。
现在萧笙生死未明,却带走了他一半的生命,他颓废至此,已然已经了无生机。
“她还在等着你去找她。她或许只是不想回来,只是躲着你,四哥,江里每天来来往往的船只不计其数,你要相信她。”
宁迹死寂的眸蓦然间动了动,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不带有一丝情绪,却让人觉得悲伤。
他眸里似是有别人看不懂的深沉,隐隐约约让人捕捉到了一丝重新燃起的光亮。
徐易航稍稍松了一口气,“四哥,慕衍爵最近休假。”
慕衍爵,听到这个名字,宁迹的眸微微动了动。慕衍爵是他的朋友,是个军人,曾经遭人陷害,他无意的拉了一把,两人变成了生死之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慕衍爵有个妹妹……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扫了徐易航一眼,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徐易航叹息了一声,看着他的样子,已知自己在这里多余。他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朝着门口走去。
刚出门,便撞上了刚刚下计程车急匆匆朝着这边跑来的女人。他拧拧眉,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张颇为熟悉的脸,不免有些惊讶。
“是你?”
“是你?”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徐易航微微站直了身体,眉梢微拧,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曾无意中救下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