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西子僵笑着要说“不必了”,来人却抢先一步坐到了她身边,挤得她只能使劲往里面钻,免得靠他太近心烦意乱。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倦。
陈倦不出现,马杰这男人看上去还真的可以,可他一出现,这么一对比,马杰马上就很差劲了。
先不说相貌、气场和衣着打扮,就单单说他们的眼神和言谈举止,马杰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陈倦一出现,他说话办事都有点不自觉地卑微起来,那是一种在比自己优秀数倍的人面前情不自禁的自卑,她也有过,她很懂。
免得不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阮西子开口说道:“马先生你别介意,我也不知道他突然来,今天来和你见面是因为苏现嘱咐我务必要来,我其实没有那层意思的……”她想解释清楚,但话未结束,陈倦就朝马杰伸出了手。
“陈倦,幸会。”
马杰有些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和他握住:“马杰,您好。”
两人的手握住不到三秒钟,陈倦便迅速收回,马杰的手愣在空中几秒才拿回去,满脸尴尬。
“我不是她朋友。”陈倦看都不看阮西子一眼,直言道,“我是她的未婚夫。”
马杰错愕震惊地看着他:“什、什么?阮小姐,苏现明明说你单身啊……”
他后面的话是对阮西子说的,语调里满是苦恼。
阮西子头疼极了,她还没说什么呢,陈倦就接着说:“没有关系。我们之间有协定,我不会干涉她有私人感情生活,前提是你们的关系不要暴露在人前。”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微微抬眸睨着马杰,“你能接受这一点的话,这顿饭就可以继续吃下去。不能接受,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马杰愣住了,半晌才道:“陈先生的意思是,你不介意你的未婚妻有别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只觉陈倦一头乌黑柔软的短发在闪着绿光,陈倦心里相当不愿意承认,但这就是他定下的协定,不承认都不行,所以他很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你们是没有感情吗?没有感情为什么要订婚?”马杰懵逼了。
阮西子面无表情道:“因为一些不得以的原因。马先生也是成年人,还是从海外归国的,夫妻同床异梦各玩各的这种事应该也见过吧。”
“……那倒是见过,可我是想找个女孩子恋爱结婚的。”
阮西子直言:“所以我不适合马先生,苏现这次是好心办坏事了,我目前为止还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所以抱歉了马先生。”
马杰满脸失落地看着她。
“那我就先走了。”阮西子站起来,拉住陈倦的手腕,陈倦全程紧锁眉头被她拉出餐厅,外面还在下雨,哗啦啦的雨滴猝不及防地落在他们俩身上,阮西子对此毫无反应,任由雨淋着他们,而陈倦的第一反应则是……抬手遮在她头顶。
阮西子一怔,顶着雨水抬眼看他,陈倦不自然地转开头,脱下西装外套遮在她头顶道:“出来那么快做什么,我买了伞,进去之后放在了座位上,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这倒是她的不对了。
两人一路到了停车场,等回到车上的时候,陈倦已经浑身都湿透了,阮西子因为有他的衣服遮挡,还没有太过狼狈。
坐在车椅上,她从车子抽屉取出纸巾塞到副驾驶,陈倦面无表情地接过去擦着脸上的雨水,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哪怕是在夏末秋初的秋老虎下也有些湿冷难受,他这辈子活到三十岁,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和不舒服,如果被奶奶看到,还不知道得多紧张。
再看看阮西子,皱着眉一副被打搅了好事儿不高兴的样子,还真是对他半点心思都没有啊。
怎么说呢,按理说她没有纠缠自己的意思他应该很高兴吧,可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还有点生气啊……
“我送你回家吧,明天你喊司机过来拿你的车。”
她说完就调头往他家的方向走,陈倦眯了眯眼,冷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你就让我这样回去?”
阮西子眨了眨眼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陈倦现在的样子她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须臾后说:“那不然呢。”
陈倦阖了阖眼,没有言语,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实在太难受,他烦躁地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精瘦白皙的胸膛上还有雨水的痕迹。
阮西子瞟了一眼,犹豫几分,调转了方向。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车子缓缓停在一所高档住宅小区,阮西子的车停到公寓楼下时,雨基本上已经停了,只剩下细微的雨丝,已经不耽误出行。
停好车熄了火,她下车绕到副驾驶去给陈倦开门,陈倦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不太好,她说话时不由带起了几分担忧:“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陈倦没回答,仰头看了看二十几层的住宅楼,淡淡道:“这是哪。”
阮西子在前面带路,没有回头道:“是我家。”
陈倦闻言,本来不算好看的表情好了一些,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电梯,回家,全程都毫无交流,直到他湿着一身衣服站在她的客厅。
“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只能给你这个了。”
她翻箱倒柜才找到一件宽大的浴袍,是她之前为作客的客人准备的,后来也没真的招待过谁,所以一直压箱底。
陈倦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直接就朝身后的浴室走,阮西子站在原地看着,嘟囔道:“倒是知道哪儿是哪儿,都不用人告诉,跟进了自己家一样……”
陈倦这个澡洗得时间有点久。
当时钟指向晚上八点的时候,他依然没有从浴室出来。
阮西子开始有些担心了,她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低声问道:“陈总,你还没洗完吗?”
里面没人回应。
阮西子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蹦出好几个念头,赶紧推开了浴室的门,索性他没锁门,要不然她还得去找备用钥匙,更浪费时间。
一进浴室,里面一丁点水蒸气都没有,足可见里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动作了。
阮西子一眼就看见了半靠在洗漱台边的陈倦,他嘴唇苍白,呼吸急促,情况特别危机,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几乎已经窒息昏迷了。
阮西子暗恨自己实在太粗心,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才来一探究竟,他要是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根本不敢想象那种后果,阮西子赶紧蹲下想要把他扶起来,她快速扫了一下地面,看见了歪倒在地上的药瓶,他大概曾想要自己拿药服下,但最终没有办到吧。
阮西子紧张地将药瓶捡起来,撕掉了外包装的药瓶看不出是用来治疗什么的,她有些手抖的按照之前他说过的药片数量取出药,紧张地塞进他的口中,取来温水喂他服下,等他吞掉了药片才敢把他搬动到外边。
她此刻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他千万不要有事,尽管已经服下了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了车钥匙准备送他去医院。
当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穿着浴袍的他扶到车上的时候,陈倦微微转醒了几秒钟,但也仅仅是那几秒钟,在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之后再次昏迷了过去。
阮西子吓坏了,心惊肉跳地开车前往最近的医院,车刚停下就跑到急诊请人帮忙,还好今天急诊不忙,护士和大夫跟她一起出来,帮忙把陈倦送到了急诊室。
陈倦在晃动中醒过来,微眯眼看着阮西子,低声沙哑道:“你走。”
阮西子一怔:“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走?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陈倦闭上眼睛仰躺在病床上,用尽力气道:“我的手机,通讯录第一个,纪远,打电话让他过来,你——走。”
阮西子从身上取出他的手机,她该感谢自己还没有因为突发事件而失去理智,知道什么该带在身上,他的药和手机她都有拿过来。
她在通讯录上找到了纪远,按照他的意思拨通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听,纪远在那边道:“陈总,怎么了?”
阮西子声音有些抖道:“我是阮西子,不是陈总,陈总现在在市人民医院急诊室,让纪先生过来一趟。”
纪远也不问怎么了,直接说了“马上到”就挂断电话,阮西子做完之后舒了口气道:“我打过电话了,纪先生应该马上就到了。”
陈倦这次许久才睁开眼,看了她几秒钟才再次合上眼说:“你走。”
这是他第三次让她走。
阮西子不是傻子。
能混到今天也不是靠运气。
她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病情,他的病一定不简单,否则也不会那么小心,连随身携带的药都没包装,大夫拿走之后还要核验一下才知道是什么药。
阮西子咬了咬唇,莫名其妙就开始哭了,陈倦像有心电感应一样睁开眼,凝视了她好一会,努力抬起手抚过她的脸,泪水被他拂去,残存的痕迹留在他手指上,他觉得那是发烫的,烫得他迅速收回了手,最后说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