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总让我交给你的。”
阮西子快速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枚蓝钻戒指,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男人送女人戒指,这代表什么意义,易则不明说,阮西子也知道。
她皱眉看着那枚戒指,戒指的美丽并没让她迷失其中,她心里想的,全部都是陈倦的人。
“自从陈总的父母去世,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设计和制作过什么。我曾以为陈总这辈子都无法再亲手设计什么了,如今看来,他其实也可以,只是分对哪个人。”略顿,他目光灼灼道,“阮小姐,陈总就在这间医院住院,和你距离很近,你要去看他吗?”
易则再次开口,说出了阮西子压根不敢想的事情,她愣在那,许久才道:“我……可以么?”
易则微笑道:“这里是医院,谁都可以去看病人,你当然也可以。”
当阮西子离开病房后,易则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其实,他违背了陈倦的心意。
那枚戒指,是陈倦用了他目前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完成的。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他交给易则首饰盒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我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这是我最后的心愿。等我死后,请你把这个交给她,这样也算是……我以私心,单方面娶她为妻了。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想起陈倦当时自嘲的表情和慨然赴死的眼神,易则低下头,合上了眼。
第48章
阮西子按照易则给她的楼层与病房号找到了陈倦所在的病房。
她站在病房门口,抬眼看着门外的贴卡上主治医生的名字,以及心内科的标识,愣了很长时间。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手慢慢敲了三下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窥探着里面的情形。
她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外面的雪刚停下没多久,厚厚的雪覆盖着满城的建筑,从高高的住院楼往下看,几乎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街道上的车辆因为路面积雪而缓慢前行,那速度就好像他们的生命一样,正在缓慢而艰难地往前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契机下就完全没有了。
敲门声结束,阮西子听见陈倦略显疲惫地说了一声“进来”,他不曾转头观察,语调里也对来的人是谁毫无好奇心。
她踌躇了几秒钟,推门进去,站定之后,转身将门关上,凝眸盯着陈倦的背影。
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比上一次她见到他的时候更瘦,身上的病号服穿着空空荡荡,坐在沙发上的背影虚弱又苍白,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当他转过身盯着她时,英俊的脸庞该有多憔悴。
她内心深处本能地涌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上前几步张口想说什么,陈倦却先一步开了口。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还来做什么。”
他说着话,无谓的语调,漫长的尾音。
阮西子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当作易则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我不是易则。”
她明显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听见她的声音后脊背猛地僵住,她抿紧唇瓣,见到他慢慢转过了身,英俊如画却苍白冷漠的脸上挂着浓浓的抗拒。
“你怎么会来。”略顿,轻挑自嘲道,“我知道了,是易则自作主张了。他告诉你什么了?”
阮西子咬着下唇道:“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你在这里住院,所以我想……想来看看你。”
她看着他的眼神困惑而怀念,眼底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似乎他的难过也是她的难过,她能感同身受。这种出于本能表现出来的情绪无法克制,也让陈倦有些招架不住。
“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很快就会出院,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冷淡地说完,站起身扫了一眼门口,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没有人喜欢被拒绝,要是换做以前,或者正常的阮西子,遇见这样的拒绝肯定会调头就走,她极其自尊,决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越是拒绝她,她就越是想要靠近。
“我看到门口着心脏内科。”阮西子担忧道,“你心脏不舒服吗?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什么别的?”
在记忆正常的时候,她就十分想要知道陈倦的病,可她试过了好几个方法,全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也只能伤痕累累地决定与他告别。但他们注定这辈子都纠缠不清,现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她又开始疑问他的病,这种情况大约要持续到他死去。
“这和阮设计师有关系么。”
陈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那么好看,精致深邃,极具东方神韵,那双眼睛哪怕是含着冷漠都让人无法抗拒,可让人伤心的是,他看着你的时候毫无情绪。
有时候厌恶和拒绝不会让你死心和绝望,真正让你无法坚持下去的,是对方彻彻底底的无视。
阮西子沉默了许久,抬起自己的左手给他看,当陈倦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神情有些错愕。
阮西子直接道:“没有关系的话,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吗?”
陈倦这次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阮西子以为他终于无法再冷漠下去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
他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说:“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能是什么呢。”他淡淡道,“这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很高兴阮设计师喜欢这枚戒指,还戴在手上。”他伸出手,将病号服里隐藏的项链拉了出来,“生命树”被他捏在手中,如玉的指腹衬着那棵倔强顽强的树,仿佛拥有着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力量,“这是阮设计师参加设计大赛时的设计,我非常欣赏,也很感谢你设计了它送给我,所以才送你那枚戒指,你不要想太多。”
他淡淡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可以走了么。”
阮西子愣在原地,他的回应太过完美,完美到让她根本说不出辩驳的话,最后的最后,她只能在他的驱赶之下离开了病房。
狼狈地回到自己的病房,阮妈妈和严君泽早就回来了,他们找了她半天,见到她失魂落魄的回来皆是无比担忧。
“你去哪了?”严君泽道,“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坏人么?阮西子摇了摇头,抿着唇不说话,阮妈妈抱住女儿,将她扶到病床边,叹了口气说:“西子,你这是去哪了,严总监找你都找疯了,你下次出去可千万要跟妈妈说一声,这太吓人了,妈妈真担心那个坏人又回来害你。”
他们又提到了“坏人”两个字。
好像她的世界里,围绕的全部都是坏人。
阮西子躺到病床上,脑海中满是陈倦矛盾又冷漠的脸。
他那样无情地赶她走,可为什么她的心却无法控制地记挂着他,仿佛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在意他。
是因为犯贱么?
阮西子闭上了眼睛,心想,睡一觉吧,或许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那么难受了。
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陷入了沉默。
严君泽瞥了一眼她手上突然出现的戒指,立刻便想到了那可能是谁送的,而她的伤心又是因为谁。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一直隐瞒着一切,任由阮西子和陈倦越走越远,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以来,他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她离开他,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
可如今看来,他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不快乐。
靠近病床边,严君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没事吗?”
阮西子微笑了一下,敷衍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你很好?
是么。
可为什么你回答这些的时候,脸上却是“我有事,我一点都不好”的委屈模样。
但严君泽也知道,这份委屈,能够安慰的人,不是他。
阮妈妈看了一眼严君泽内疚又自嘲的样子,年轻人的感情她不好插手,可她也看得出来严君泽对阮西子的感情,那份感情深厚到她完全相信阮西子嫁给他之后,可以幸福一辈子。
只是这份幸福,是阮西子本人想要的那份幸福吗?
晚上。
易则再次来医院陪床,他甚至都不打算给陈倦找护工,他知道陈倦有多挑剔,担心那些护工笨手笨脚,无法满足他的要求,让他病中的心情更加郁结。
但今夜,当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你走吧。”
陈倦甚至都没允许他靠近,便开口赶人。
易则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说:“对不起陈总,我又自作聪明了。”
看来哪怕阮西子来了,也没动摇陈倦一分一毫的决心。
陈倦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重复道:“你走吧。”
易则抿抿唇,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病房,但却没有走远,只是坐在病房外面安静地守候。
病房内,陈倦躺在床上,手上攥着“生命树”,神情冷然。
他这次做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改变,那些放心不下的人或事,都已经交代给了可以让他放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