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欧阳家,人没了还要找条看门狗——”于红莲低声咒骂,“不得好死——”
邱明松忍耐着听完于红莲的诅咒,挂了电话。
当年欧阳雪暴病要死的时候,欧阳家的人强行把邱永晋弄医院里去守着,还找人前线把业内最强的律师钱铭请了过去。几个人关门秘密商量了一些事情,事后一点风声没透出来。
当时于红莲的日子很凄惨,连带他们三个小孩也不被待见,过了很长一段的苦日子。后来等邱永晋缓过神来,重新将他们接回家去后,才算完。可事后不管怎么打听,老爷子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谈,只说照日子好好生活就是了,唯有两条必须遵守的铁律。第一条,如果欧阳北死了,不管是病也好还是意外也好,账全算于红莲头上,一命赔一命,都不用法律来宣判,他自己动手;第二条,他一辈子都不会和于红莲结婚,他法律上的妻子永远只会有欧阳雪一个人。
于红莲哭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但邱永晋只冷冷丢下一句话,“要跟着我就这么不讲道理,要不然你就走,儿子给我留下来。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她看他脸色铁青,恼恨得不成样子,知道他是在欧阳家吃亏了,于是也就不再哭,只好暂时屈服了。
后来再过了几年,欧阳老夫妻陆续离开的时候,钱铭同样也被请过去开了闭门会的。
这个事情,让母子四人都非常在意,他们心照不宣,唯恐钱铭手里有不利他们的东西。如果是遗嘱?如果是关于股权的分配,又该如何办?到底是给了钱铭多大的利益,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欧阳家的风向走,连搭理他们都不愿?
悬在头顶的剑,一朝落下就有可能将他们几十年的辛苦全斩断。如此,他们呕心沥血为四海图的是什么?
邱明松一直就把这些事情想得很清楚,可越理智就越难耐,直到周炜先那边终于给了他一个好消息,道,“钱老师正好这几天在海城,可以抽一个晚上给我。我没告诉他也约了你,所以你得想一个说法,免得他到时候起疑心。”
“这个我知道。”他在攀关系这一道上也有些心得,不用一个律师特别交代。
挂了电话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是和钱铭的见面很顺利的话,能够探知他和老爷子做了什么约定就再好不过,不然现在他们真的是太被动了。
欧阳北和伍苇度过了在新家别扭的一夜,两人都有心修复关系,正巧要去医院守着苏惠手术,于是一大早就去了。
苏惠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孙斌也安排好了那个公益机构的筹款事情,专心地陪她。
两人到的时候,孙斌正在安慰苏惠不要害怕手术,医生说了成功率很高之类的废话。她听得很不耐烦,看见伍苇来马上就道,“别逼逼了,来客人了。”
孙斌只好闭嘴不说了,苏惠跟解放了一样,招呼他们,顺便抱怨道,“不过是一个小手术而已,搞得好像要死人了。”
“确实是要死人的病。”欧阳北道,“你就别折腾人家孙斌了,非亲非故能忍你这么久已经很够意思了。”
“是比你要够意思。”苏惠酸溜溜地看着伍苇,“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的家伙——”
伍苇对他们俩的对话很不以为然,前面十天不到吧,这人还依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要她让路,现在居然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半真半假,又有那么多年的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一时间能分得清楚的。
“怎么没见邱明俊了?”欧阳北随口那么一问。
“谁知道呢?”苏惠依然大大咧咧,“那天我出门溜达,遇见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推着他出去透气,他突然就变脸色了,第二天就没见人了。本来我还想着大家好歹一起长大,我应该去道个歉说声对不住了,不该无缘无故地甩了他。”
人肯定就是怕被气死,所以才赶紧闪人保命的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可不想自己死的时候一堆男人跑过来问我要债,对不对?”
东拉西扯,越说越不像样子了。
伍苇道,“苏姐这样,真潇洒。”
欧阳北偏头,用口型无声道,“祸害,不负责人。”
本来奇人的生活就是浪荡和四处漂泊,世俗的价值体系约束不到她。
这么看来,反而是她和欧阳北更贴近生活一些,苏惠根本就是全身心地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这次幸好邱老大发晕,让我走一遭就挣够了要筹的款,不然还真没法给大家交代。”她开始讲自己在高原上的美好生活,壮阔的雪山和草原,成群的牛马,转场的时候骑在马背上扬着鞭子赶羊群,肆意飞扬的笑。讲完了后,她有点遗憾道,“小北,那样的日子才叫爽快,如果有你陪的话,会更好。”
欧阳北笑一笑,没回答。
“正好你也可以离开,免得跟他们缠得不清楚——”
伍苇心里暗暗知道,为什么欧阳北现在对苏惠的态度只有温和了,两人心里想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苏惠明明知道他和邱家之间隔了母仇,不但不帮忙,还鼓动他放弃一切去流浪。他心里憋了那么多年的恨,只是山山水水就可以排解吗?
正当此刻,她才再一次感觉他有多孤独,伸手敲敲捏了捏他的手。他立刻将她紧紧握住,道,“苏惠,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准备进手术室吧,我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她依然是失望的,但并不伤心,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不和邱家干得两败俱伤是不会停手的。你们是不是已经干过好几次仗了?邱老大没招使了才把我找出来,对不对?”
欧阳北没回答她,只说,“你放心,我从来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伍苇看他一眼,笑了。
苏惠捂脸,“哎呀,别来我这里卖狗粮,真该死。”
片刻后,几个护士过来,帮她换了手术要穿的衣服,推着她出去了。她离开前颇有点生离死别的意思,道,“进去的是我,出来的那个人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孙斌有点受不了了,道,“苏姐,你别说话吓人。”
“好吧,去体验一回死亡的感觉——”
护士很没好气道,“你放心,咱们手术室又不是屠宰台,你想体验也没门。”
说说笑笑,气氛又好了很多。
手术时间正式开始后,向晚急匆匆来了一趟,了解到人还能打混就放心了。她来了又走,手上拎了一包药,说是帮邱永晋买的,现在得敢着给送过去。
伍苇看着向晚的背影,道,“咱们要是能让她帮忙的话,就好了。”
“怎么说?”
“拿到邱明俊去年在这里就医的病例,虽然是旁证,但是跟录音、车还有其它东西肯定能形成证据链。”她定定道。
“那玩意早没了——”欧阳北神色不动道。
“你找过?”
他微微颔首,“辗转让人调阅资料,没发现有。邱明方比邱明俊严谨多了,不会有漏洞的。”
条条路被堵死,真是无路可走了。
欧阳北的手机响起来,他摸出一看,眉头皱了皱,走到一边去接了电话。伍苇没立刻跟过去,只远远看着他神色冷凝,眉头深皱。
几分钟后,他走过来,道,“晚上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57章 掀马甲
因要见客人,两人等到苏惠出了手术室马上就走, 没来得及等到她醒来。
伍苇是第一次被欧阳北正经带出去见人, 得知那人算是长辈而且约莫有六十岁之后, 立刻回家换了一身比较端庄的衣裤。欧阳北有点心不在焉, 居然没听见她叫看衣服怎么样的声音。
“你怎么了?”她不解道。
“钱叔叔一般不会主动联系我。”他道,“认识了十多年, 平均下来一年一次也没有。”
“他是做什么的?”
“律师。他是我妈, 还有我外公外婆的律师——”欧阳北迟疑了一下, 还是说了。
“是不是找你有什么变故?”
欧阳北手托着下巴想了很久,点头道,“应该是的。”
两人坐车去了一个酒店, 卫东依然尽责地在车里等候。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包间,欧阳北主动打电话询问,那边回道, “直接来金秋包间就好了——”
抵达包间外面, 门被拉开。伍苇与有点紧张,怕自己在长辈面前给欧阳北丢脸了, 一直在拉衣角。她跟在他身后, 却发现他没走了, 差点撞上他的背。
“呀, 真巧——”
她听见他略带诧异的声音, 尾音有点上扬,这是带着戒备的样子。
欧阳北从来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死脾气,居然能让他吃惊?
她抬头去看, 却见主位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他两边陪坐的却是周炜先和邱明松。周炜先只是略微吃惊,但邱明松则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似乎很不能接受。
周炜先立刻站起来打圆场,道,“没想到老师请来是这两位,赶紧入座,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客气了。”
钱铭微微一笑,仿佛并不知道现场的尴尬,道,“我好久没来海城了,也差不多有两年没见过欧阳了。这次行程匆忙,所以干脆直接叫他出来,也沾小周你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