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北国的上城，风格外大。叶知秋竖起风衣的领子，拉下帽檐，低着头很快很快的沿着马路走。
风冷如刀割，天寒地冻。
比风更凛冽的，是在她面前不断闪现的医院里秦亦书和柳萧潇在一起的画面。
比气温更冷的，是她的心。
已经冻得僵硬失去知觉的冰冷的手，却在兜里紧紧的团成团。
若是原来，她或许还会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秦亦书和柳萧潇的绯闻闹得人所共知，他又一直在上城不过来。距离上的远离，和沟通方面的缺失，以及凌慕枫时不时在一旁的煽风点火，她心里对秦亦书的信任，早就岌岌可危。
还是想相信他，所以大老远赶过来。但是她在医院里看到的那番场景，还有秦国中的那番话，你还要她怎么保持冷静？
冲进医院去质问秦亦书？还是哭哭啼啼的要他解释？
叶知秋发现了，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当年她为了凌慕枫而改变，却只敢躲在西山别墅等待他的临幸，自己从不敢主动追上去要和他在一起。而如今……
她怕啊！她既害怕秦亦书又会骗她说“什么都没有过”，然后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在X城每时每刻等候他的降临。
可是，她更害怕的是秦亦书亲口跟她说“分手”……
不敢追上去问，那就只好逃避了！远远的走开！远离医院！远离他的视线他的一切！
呵呵，真好笑，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手，也这么冷的心。
为什么，脸上会有温热的眼泪？
我不是家族继承人，给不了亦书光明的前途。我也不是从小和他青梅竹马，我不了解他的过去。我和他虽然互许终身，可我已经是离过婚的人，所以配不上他。我……甚至不及那位柳家千金的娇弱动人，能让男人有保护欲。我拿什么跟她争？凭什么？
“知秋，知秋，你等等我！”
身后，传来凌慕枫的呼唤。他几步跑过来，叶知秋却越走越快。凌慕枫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刚想说些什么，看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吃了一惊：“你哭了？”
叶知秋没有答话。
“为了那个人，你值得？”凌慕枫有些生气。
叶知秋却是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值得，因为我爱他。”
凌慕枫心里一痛，脸上挂着一丝酸涩的笑，却说：“可是他在陪另外一个女人！他和她的事情满天飞，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
“我知道，所以我离开。”叶知秋苦笑。
“你离开做什么？你应该追上去，你应该去质问他，为什么不给你一个解释！”凌慕枫看到她这种委曲求全的样子，又忍不住吼她。虽然他心里清楚，帮她出主意，受苦的是自己。
“质问他？那个柳萧潇，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和他恋爱三年，现在还为了他而割腕，我应该去质问他什么？他照顾她不是应该的吗？”
“你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这么痛苦？”凌慕枫长叹一声，他以为叶知秋真的看不明白，没想到她早就想清楚了。
“我痛苦，是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想他的身边只有我，可是不行啊。他有难以忘记的过去，我进入不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死心塌地
叶知秋死死的捏着拳头，又幽幽的说：“凌慕枫你知道吗，刚结婚那时候，我对你很有期待。我总想着，你能到我住的地方看我一眼，和我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可是你没有。两年了，两年来我每天都只在空荡荡的大屋子里转，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没有一个人理我，我要疯了！后来你带着霍蔷儿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走出去，然后我遇见了亦书。从小到大，除了妈妈以外，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关心我，尊重我，他对我是那么的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为我着想！所以我没有办法离开他，我做不到！”
凌慕枫又惊讶又心疼。惊讶的是，原来叶知秋曾经如此期待过自己，难过的是，她现在整个人已经完全被秦亦书所占据，根本就容不下任何人，包括他。
“可是，你明知道他接近你是为了利益，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死心塌地？”凌慕枫不甘，又不愿的问她这个问题。
叶知秋辛酸的笑了笑：“你知道吗，我彻底爱上他是什么时候？”
凌慕枫看到她眼里泛出的点点泪光，有些惊惶：“……什么时候？”
“是你强迫我和你发生什么之后，亦书过来Z城接我。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秋儿，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喜欢你。’”
凌慕枫的身子猛地颤了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知秋和秦亦书之间，这感情的牵绊，会有如此之深！
身为男人，如果是他，自己最爱的人遭遇到这样的事，或许他会发狂，会崩溃，会杀死对方。但是，面对自己的爱人，他做不到这样坦荡荡！
他会芥蒂，他会不知所措，他会不敢面对！因为爱，所以占有，所以珍视，所以不想要别人来亵渎。
而且他也明白，像叶知秋这么传统，这么珍视名节的人。秦亦书的体贴，在这种时刻的不离不弃，的确是能打动她最柔软的内心。
“如果……如果秦亦书真的选择柳萧潇，你怎么办？”凌慕枫迟疑了一下，问她。
“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也该为他自己考虑一次了。”
凌慕枫愣愣的看着淡然而坚定的叶知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自己曾有机会，可以很轻易的得到她的心。两年的等待让她近乎崩溃，而后，他又好死不死的，带着霍蔷儿闯入她唯一的净土……
她完全斩断对他的一点期望，尚且用了两年。
而要斩断对秦亦书那么执着的感情，需要用多久？
或许，真的可能是一辈子。
凌慕枫无奈的苦笑一声：“我们回去吧，这里冷。”
“你别管我了好不好？我很累。”
凌慕枫清楚得很，尽管现在自己在她身边，但是，她的全部精力都交付给了，另一个男人。
但是，这也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跟凌慕枫说了。
这，算不算是她认同自己？
呵呵，但是这认同，却是她只把他当朋友，普通朋友！
甚至，还那么清晰的表示，即使秦亦书负了她，她都不会忘记他的好！
好残忍啊，真的好难过。原来自己在她身边，这么努力的想要接近她的心，结果却是这样！
他想起过去每一次过分的对她，她眼睛里的怒火慢慢转变为化不开的寒冰。锁住她的躯体，但是从来没有锁住她的心。她一直是向着秦亦书的，从来没有变过！
实在是太痛苦了，凌慕枫的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这就仿佛仰望着星空，总想着往上爬能更接近月亮和星星，却发现，不过是一场幻梦。
这种游戏，他也许已经玩不起了。他想退出，想撒手不理，想走得远远的。叶知秋和秦亦书在一起，他会痛苦；叶知秋和秦亦书分开，他还是会痛苦。
既然都是一场必输的游戏，为什么他还要去争取呢？
爱她就是要看她幸福？凌慕枫试问自己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多少年了，他一直习惯看上的就要抢。现在能这么安安心心待在叶知秋身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做不到那么伟大。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长叹一声，凌慕枫一转身，也不管身边的叶知秋，一个人往回走。
叶知秋本来心情烦躁，正好凌慕枫凑上来跟她说话，她就把自己心里想的全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可是，她却慢慢发现，凌慕枫的眼神由焦急变为嘲讽，由嘲讽变为心灰意冷。而后他转身走了，紧紧的裹着大衣，头也不回。
有些担心，她追了几步上去：“凌慕枫。”
凌慕枫脸色平静，没有怒也没有恨，只是低着头，沉默的走。
叶知秋又喊了一句：“凌慕枫。”
“你去找秦亦书吧，或者一个人待着，我要走了。”许久，凌慕枫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叶知秋一愣，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眉心似乎微微有点蹙着。
“凌慕枫，你……”
“抱歉，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疲惫的说完这句话，凌慕枫的眉心狠狠的皱了一下，而后，大步走开。
叶知秋站在原地，看着凌慕枫一个人走到前面，没入茫茫的人海，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心里，忽然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到底这件事，谁是胜利者？没有什么胜利者。卷入其中的每个人，都深受伤害。
原来这世界上，难过的人，不只她一个。
晚上的时候，秦亦书照顾好柳萧潇，柳萧潇忽然说：“亦书哥，你很累了吧？”
秦亦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累。”
“亦书哥，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不要紧的。”柳萧潇温和的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