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夏的整张脸都惊住。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属实，郭婶用十分严谨的表情向她点头确认道，“你爸爸是江万良吧，我知道是谁杀了他。”
“是……是谁？”凝视着郭婶一本正经的眼睛，她感到那漆黑的瞳孔里散出的是一股深不可测的寒气。
她以为，从郭婶嘴里说出来的名字一定会是卢景贤，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义正言辞地说出了一个让人再陌生不过的名字，“是一个叫做华一仁的人杀了你父亲。”
“华一仁？”江小夏一脸哭笑不得，她说，“郭婶，你去卢家工作也没多长时间吧，你又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的？华一仁，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的？”
“江小姐，你还别不信我。”郭婶撇撇嘴，对江小夏不信任自己的态度表现出些许的不满，于是，她便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故意做出一副不乐意说下去的样子，然后把脸转向窗外。
繁华落尽 第239章：亦真亦假
“华一仁？”江小夏在嘴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大脑中的记忆漂洋过海，却怎么也搜索不到与这个名字相关的内容。
郭婶等了一会，并没有如愿的等到江小夏的笑脸相求，可她的嘴巴又像漏风的机器似的守不牢靠，于是她只好主动把话题重新提了起来，“是华一仁，没错。”
郭婶趁机紧拽着江小夏的手臂，把她纤瘦的身躯往自己这边轻轻扯拽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凑到她耳根前诡异地说，“是卢景慧小姐说的，千真万确。”
江小夏的脸色突然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般僵住，她的声音仿佛是块断裂的冰层，她不敢置信地问，“你……你说……”
“我老实告诉你吧，昨天晚上，我在景沣先生的房门外都听到了，景慧小姐就是这么说的。她说你爸爸是她让那个叫做华一仁的人去杀的，正是因为她心虚，所以才极力反对你和景沣先生结婚。不然，你以为景沣先生为什么会突然犯病，就是因为这个。”
江小夏的头顶一片天昏地暗，郭婶的脸在她的眼睛里被无限的拉大，又被挤压，像是一个怪物在千变万化。
“江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郭婶紧皱着眉，对江小夏的沉默表示越发的不满。她苦着脸埋怨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告诉给你，你怎么连个谢谢都不说？”看着她的表情依旧毫无言谢之意，郭婶嘟囔着嘴巴怨声连连。目光始终盯在江小夏僵硬的脸上，似乎抱着她还能说句谢谢的希望在等待着她的回神。
卢景慧站在卢景沣的病房门口，循着走廊两头探察一遍，看到郭婶，她不禁压低着嗓门喊了一句，“你楞站在那里干什么？”
郭婶也只是看到卢景慧的身影站在那里，面朝着这边，好像冲自己做了招手的动作，却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出于做贼心虚的心理，又因为先前向卢耀诚告了她的状，郭婶想着被她逮到肯定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便急中生智，拉着江小夏一起向卢景慧走去。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让你去打热水，你居然还有闲情跟别人鬼鬼祟祟地聊天？”卢景慧的语气丝毫不显客气，顺带着把之前的仇也刻意报复回去，她对郭婶的讨厌已经到了一种仇视的状态，若不是顾忌到她是黎羽青的人，不然她一定会让她卷铺盖走人。
郭婶把反击的希望寄托在江小夏的身上，她抬起头，视线注意着江小夏面部的情绪变化，就等着她一触即发。
可令郭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小夏竟然如此冷静。她甚至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她完全不相信一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时还能表现得如此不动声色。
郭婶下意识的用手肘暗暗地戳了一下江小夏的背脊，以此提醒她在仇人面前切勿畏手畏脚。
因为郭婶的动作，卢景慧的目光才终于注意到江小夏的存在，看她木然地站着，像具僵尸一般，她皱起眉头不禁问道，“江小姐，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江小夏的双唇微微触动，随着卢景慧的厉声之词，她的眼睛骤然睁大，与她对视时，反射出一种带着杀伤的火焰。
卢景慧的双脚在无形之中往后退却了两步，视线及时从江小夏的脸上回避开，她对郭婶说，“你怎么还不去忙？”吩咐完郭婶之后，卢景慧便做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大摇大摆地向病房里走去，又随即将房门关上。
考虑到卢景沣尚未苏醒过来，江小夏便不打算在医院里做过多的停留，又顾及到卢耀诚的颜面，她把对卢景慧的质疑暂时抑制在心底。
车子平稳地沿着市区繁华的街道行驶，一路上江小夏和孟忠都没有说话。
天空在不知不觉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江小夏这才感觉到时间原来已经步入了寒冬。
她凝望着窗外的行人沉思了良久，又突然问，“你认识一个叫做华一仁的人吗？”
车身抖了一下，江小夏并没有在意，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孟忠的回应，她转过身来看着孟忠，“你认识吗？”
孟忠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说话。
“你在卢……”江小夏也只是刚刚开口，孟忠便朝她紧急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怎么了？”盯着他紧张异常的反应，她直犯糊涂。
孟忠把车子开到路边的临时停车点停下，然后将车子熄了火。
他下了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驶位置，拍拍车窗朝里头坐着的江小夏做出一个下车的动作。
江小夏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孟忠对她说，“以后在车上不要和我说话。”
“为什么？”江小夏纳闷地问。
“车上被卢景源安装了电子监控器，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江小夏懵住，突然意识到卢景源的精明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和判断。
“对了，你刚刚向我问起了华一仁，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认识？”
“他是卢景慧手底下的人，经常帮她跑腿。”
“可是现在在卢景慧的身边好像没有看到过他出现。”江小夏闭着眼睛回想着在卢家进进出出的人中，确实没有一个叫做华一仁的人出现过。
她又细细回顾着郭婶的话，从郭婶的言辞中，好像确定自己偷听的信息准确无误。
如果郭婶说的是实话，难道华一仁真的就是在江万良案发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可是面具人又是怎么回事？
当她与卢景贤对质的时候，他并不否认自己就是凶手，并且义愤填膺地向她宣战？
江小夏的心头燃起一种窒息的感觉，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她苦苦追寻的真相恍如轰然倒塌的城墙。
“你怎么了？”孟忠注视着她眼底泛起的泪花问。
“真相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有谁可以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她像疯子一样喃喃念叨。
“什么真相？”孟忠紧紧地握住她的双臂，试图将她从无助的呐喊中唤清醒过来。
“我该相信谁？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外喷涌，脑中闪过的都是那些亦真亦假的画面。
繁华落尽 第240章：糊涂一回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阿琳抬头一瞧墙上的挂钟，不禁感叹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好像长了翅膀会飞一样，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说，“那我现在去楼下的超市买点菜回来做中午饭。”
阿琳注视着江小夏的身影机械般地往房间里走去，她一头雾水地问孟忠，“江小姐这是怎么了？”
孟忠摇了下头，示意阿琳不要多问。
阿琳解下围裙挂在厨房的壁勾上，顺手提起灶台上的菜篮子，她从客厅的抽屉里取了些零钱，然后和孟忠招呼了一声便匆匆下楼去买菜。
阿琳出去后，孟忠敲了下江小夏房间的门，然后轻轻地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江小夏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前的桌子边，孟忠故意咳嗽了两声，但是她依旧没有抬起头。
“那你先休息一会，我们吃过午饭就去香港。”孟忠凝视着她深埋在桌子上的脑袋说。
见她仍旧没有回应，他只好闷着头，抱着不打扰她休息的好意先行出去。
他的手刚刚握在门把上，江小夏的声音便从身后幽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孟忠回过头，目光定格在她没有抬起头的虚影上，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香港？”
“我不想插手你们家的事情。”江小夏无力地回答。
“你是在厌恨我父亲？因为他杀了香姨？”孟忠问。
江小夏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她把惺忪的眼睛转向窗外淡淡的阳光，然后用低沉的语气告诉他，“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
“可是……”孟忠又将快要走出去的脚步快速地返了回来，他把双手撑在她的桌面，面部的情绪因为遗憾而稍有扭曲，他质问，“可是你又凭什么确定香姨是我父亲杀死的？难道你真有确凿的证据？”
江小夏疲惫地摇了摇头，她深沉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空洞，没有一丝光泽，“证据都是我亲手找到的，我没有交给警察，已经算是对你父亲的客气和尊重。因为他已经死了，我无需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揪着他的罪恶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