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时安回到住处随手挑了三套换洗衣服放进了箱子,还有出行必备的小盒化妆品,现下思绪停滞无法查缺补漏,就将箱子合上,到时候花钱再买就好了。
时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后知后觉的狂喜渐渐涌上心头,放松了疲惫与警惕,她开始无防备的释然。
睡了一个小时,嘴角衔笑,她知道自己做了个好梦。
梦醒,时安睁开眼睛怔怔的看向天花板,许久,抬手关掉定时闹铃。
手机上好几个未接电话,谢生打来的。
这么急躁且不通过社交媒介的通知,往往不是好消息。
时安莫名的怯懦和不安,那份胸有成竹被稀释了小部分,可胸口的心跳如擂鼓般砰砰砰个不停。
心惊胆战到嗓子眼,她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很快,那边接了起来。
她听见谢生的声音低沉,他失落的喊了声“时安”。
那股不好的预感,野火燎原。
时安定定“嗯”了声,说,“你说吧,我听着。”
谢生也很歉疚,他觉得是自己将时安卷进了无休止的战*斗状态,时安付出的努力他看得见,历历在目,还是个女孩子。
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实力不够,被淘汰了没关系,以后的机会还多。”
那一刻,连轴转的疲惫纷至沓来,压得时安刹那间透不过气,但是,她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说,“没事。”
心死如灰,时安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轻微颤抖。
谢生安慰说,“第二轮删选你过了,只剩下四个人,掉一个。”
这四个人,偏偏淘汰了时安。
时安问,“最后一轮怎么挑人的?”
谢生说,“听说中午名单报给了抽空来的凌副总凌宗,他选的。”
如果更具象一点,名单报给凌宗,他看了不足三十秒,拿起一只笔,利落的勾选了三个入选人的名字,再之后,这份删选名单就被搁到办公桌文件堆的角落,和所有普通文件一样。
时安是有点恨的,恨他的随意。
谢生问,“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具体原因?”
时安深吸一口气,渐渐平静,因为这样的失败并不是只有一次,她能承受,她说,“不用了,还是要谢谢你,让你失望了。”
失败的亢奋笼罩着她完成了下午的工作,到了晚间,她行尸走肉般,跟着凌况一行人左右,上了飞机。
头等舱很安静,时安是后买的飞机票,坐在了头等舱左侧靠近最后机窗的位置,凌况及其随行人员坐在了最前头,隔了不少距离。
这样也好,避免了不必要的交流和附和。
后面还有人陆续上来,飞机颠簸了一下,时安愁眉苦脸的闭上眼睛,眨眼的功夫,她睡得深熟,仰头倚靠着座位,头发丝丝缕缕的散落。
熟睡时,她的鼻翼微翕,嘴巴微微张开,唇线馥郁水润,轻弱的出气呼气,白皙的肤质和着松懈下来的柔美脸部轮廓,有一种怦然心动的美感。
边上的座位有人坐下,时安浑然不知。
一个小时候,飞机突然一阵颠簸,时安惊吓中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耳边响起了空姐甜美的播报音,遇见云层颠簸流,没有危险,请大家放心。
时安眨了眨眼睛望向窗外,云层厚叠遮天蔽日,美轮美奂一望无际,仿佛波涛四起的深海。
时安想了下,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望着窗户出神,蓦地,看见机窗一个熟悉的侧影。
她有点不确信,慢慢转过脑袋,悚然一退,自己边上,坐的凌宗。
顿时怒火攻心。
他原本一只手的手肘抵着座侧,只手虚握拳头撑着脑袋,是在休息,但像是被时安一惊一乍的打扰到了,非常嫌弃的瞥了她一样,似在无声的斥责。
时安的喉咙梗了梗,不忿的同时很不争气的打了声招呼,“凌副总。”
凌宗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淡柔的“嗯”了声,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凌宗没注意到,时安已经调整好不卑不亢不合作非暴力的对抗状态,闷闷的扭头看向窗外,朝着偏离他的方向。
一肚子的火啊,就因为身边这个人,越烧越旺。
可身边那个人坐直了起来,朝她淡淡看了一眼,家常问,“你去日本干什么?”
时安没看他,恹恹回答,“工作。”
“什么工作?”
“抱歉不能说......”抿了下口水,她解释说,“毕竟我们不属于同一个系统,该有的操守还是要有的。”
“......”
“也对,”凌宗慵懒的耸了耸肩,也是一副浅眠的样子,玩心起来,他逗她,“你是要去名古屋?”
时安没搭理。
凌宗又说,“考察FUOX核心工业区?待上半个月?”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还问个屁。
时安左侧嘴巴轻鼓着,像是个被激怒的胖嘟嘟的小河豚,满腹饕餮的委屈。
她讨厌他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是越想越可恨,但是职高一级压死人,凌宗轻飘飘命令说,“你看哪儿?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声音很轻,却很有气势,他看见时安貌似无动于衷,自己也有些愤懑了。
他又说了一遍,“看着我!”
“听见没有!”
气氛微妙的尴尬着,她不想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幼稚,比记忆中幼稚更甚,全然不同传言中的城府干练居心叵测。
眼睛充热,时安回头,看就看!
刹那间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泪流满面。
凌宗悻悻然怔愣,调笑的话放在嘴边索然无味。
他没想到她会哭。
他不自在的抿了下嘴角,像是手足无措,但是,他只是说,“好了,你转过去吧。”
又好气又好笑,时安抬手擦了下眼泪刚想转过,云流突然再次一个颠簸,时安身不由己的跌进一个怀里,被他紧紧攥住。
凌宗的声音在她耳边,他轻声说,“第二次了噢。”
时安没作声,稍稍,他正色问,“你怎么了?”
时安眉头深锁,放开他,往后靠了靠,说,“没事,肚子疼。”
时安的脸色实在不好,苍白孱弱,一副弱不禁风的平静。
凌宗伸手搁在她的额头,粗糙的指腹,平滑的触感,温热的氤氲,指尖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的碎发。
很闲适的动作,刹那间却像触电般贯穿全身的毛细血管,炙热,发烫,时安霎时快速嫌弃又粗鲁的拍开凌宗关切的右手,像是有什么忌讳,避之唯恐不及。
凌宗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两人相安无事,又一个小时,空姐播报已经顺利度过云层颠簸流,祝大家旅途愉快。
凌宗看了眼佯装熟睡的时安,又摸了下自己的脑门,一丝不悦。
☆、Chapter 31
飞机抵达, 时安是被同事拍醒的,她怔了下, 边上的人已经不在,小箱子不知道谁从行李架上取了下来, 贴近过道。
夜幕中的机场,灯光璀璨如白昼。
时安和同样级别的两位同事稳妥的跟在一行人最后,凌况及其助理已经见到日本FUOX的接机人员。
寒暄两句, 凌宗不疾不徐走过去,凌况惯例热情介绍了下他,那些人仿佛也认识凌宗, 握了握手, 带着固有的日本式客套,面带盛大的微笑六十度鞠躬。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人群中的凌宗,有着人模狗样的利落杀伐气势,相貌出众,身材格外出挑, 他也微鞠了躬,得心应手的应酬着众人。
三两句后, 她看见凌况和凌宗耳语两句, 彼此很亲近的距离,表情却都是疏离和淡漠的。
凌宗点了点,好像答应了他的提议,随后和接机的人打了声不温不热的招呼, 先行离开。
时安的表情原本清冷,看见不远处凌况招了招手,便挂上职业的微笑快步上前。
时安的身体的确很不舒服,脑袋被烧的不太清醒,关键还是大姨妈来的第一天,疼的翻来覆去。
她趿着拖鞋下楼找前台,先指手画脚询问有没有暖宝宝和退烧药,对方听不懂。
时安又打开手机语音翻译,不知道翻译的准确不准确,只知道对方和煦的“よ(哦)”了声,然后又一串日语回答。
翻译过来,就是抱歉的意思,暖宝宝没有,备用退烧药已经用完了正准备备货。
时安顿了下,她一下一下的拍打自己的肚子,退而求其次的询问附近有没有药店。
对方回答的也彻底,说,“すみません、この時間、薬局は閉店しました(抱歉,这个时间,药店已经关门了)。”
时安愣愣的望着对方,被她的笑容打败,随后生无可恋的回去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合上被褥将膝盖处和肚子捂得紧紧的,该痛的地方还是很痛,该酥软的地方依旧酥软。
昏昏沉沉间,有人敲门。
时安起床,探了下猫眼,是凌宗的助理周繇。
时安疑惑的开门,堆起笑容,看见他微微颔首,说,“打扰了。”
时安说没有,“有事?”
周繇“哦”了声,“这个,”一个小袋子,他抬手递给她,“退烧药,我刚买回来的,一天三次,一次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