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望,这人似乎也姓袁?
那袁林芬的父亲叫什么呢?
这一当头棒喝,时安心里凛凛漆寒,触不到底。
当晚间时安吞吞吐吐把自己的判断告诉凌宗,那边只是沉默一秒钟,之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老样子。
时安斥责他,“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你能不能严肃点。”
凌宗点点头,轻笑出声,“我都听着呐,你说的都没错啊,”他一只手插*进兜里,漫不经心的问她,“如果事情真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你现在能和我通话?还用的我国内号码?我还能出入自由?”
时安,“......”沉寂了会儿,她问他,“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解释吗?”
凌宗没作声,时安一个女人,心里难免猜忌又起,“你之前那么着急忙慌跟我复合,就是猜到现在这种情况对吧,你知道没时间了?”
凌宗不由着她,反问,“没时间干嘛?你就这么想我?”
“那你又什么时候对我有过坦白?”时安越想越委屈,好像从头到尾都被摆布,都被蒙在了鼓里。
凌宗有些于心不忍,他问她,“那是不是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你就放弃我了?”
时安针锋相对,“那你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在我可以放弃你的时候你就该跟我说个清楚,最少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一个想要爱人间坦白尊重从而相濡以沫,一个却自以为为她着想大男人主义,在背道而驰。
凌宗像是急火攻心,冷冷道,“那你现在后悔也不是来不及——”
两个人就此闹僵了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 心灰意冷的让大家收藏预收和专栏,再看看我已经完结的心头肉们
☆、Chapter 66
时安听说凌宗后来回来过两次, 但她都未曾见到他本人。
她想,或许两个人就是这样, 性格不合,家世不合, 再多努力也于事无补,相处后的结果也都只是循环往复。
时安是个穷人,精神上的穷人, 自卑又自负着,她一直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平起平坐, 在别人眼里至少看来她不算高攀。
素巧一直告诉她, 眼光不要太挑。
可是谁让她遇见他过早,然后理智未开的时候, 就漆漆摸摸陷进去了。
夜深人静,她也想过自己当时语气是否真的太过犀利,但无可奈何,那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是个榆木脑袋,认准的事情就认真对待, 她或许爱他, 或许真心待他,也或许能够对他不离不弃,但是就不希望他欺她瞒她。
这是她自卑又自负性格的妥协,是她唯一的倔强, 也是唯一的筹码。
凌宗把这叫做偏执。
时安来不及多想儿女私情,因为第一场雪来得时候,素巧过世了。
一点都说不上意外。
她在人世间挣扎许久,最后的时光累月卧床不起形消骨瘦皮包骨头,她已经反复到艰难呼吸食不下咽连续多天,喉咙里总是卡了口浓痰,一天吸痰多次,喉管很难说没破裂炎发,脑袋上动手术的位置隆起水肿,又热又涨,三天两头就让她陷入昏迷状态。
每次昏迷都生死一线,可垂危的分分秒秒,煎熬的是她最亲密的人。
可以说,素巧是渴死的,也可以说她是饿死的,人在虚弱的时候,就连一口痰都能为所欲所。
如果说唯一的遗憾,这就是唯一的遗憾,在时安经济宽裕的时候,没能给素巧最好的物质享受。
时安的心脏跌宕过太多次,她以为已经如死灰平静了,可当素巧真正失去呼吸,仿佛支撑自己世界的一半,岿然坍塌。
那是个晚上,就连陪护的阿姨都嚎啕大哭,但是她只是照旧邋遢的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边上,双手支着油腻的额头,指头插.进头发里。
素巧临死的时候握着时安的手,她还是有力气的,只是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她会说什么,大约是人世间最好的祝福。
但是能怎么样呢,她没有哭,至少现在没有,她知道这已经是素巧最好的结局了。
树欲静风不止。
素巧在新京没有亲人,远在云南的兄弟朋友早早忘记她这个妹妹的存在,最后一程的寻亲远没有必要,所以在殡仪馆给素巧做遗体告别的,大都是时安这些年的师门朋友创业伙伴和同事。
时安没有声张,所以来的人不多,她只是披麻戴孝跪在一侧,一直低着头,接受别人程序上的安慰。
渐渐腿脚麻了,她起不来。
她没想最后时一民也来了,带来一个笑话,伏地跪拜不起,好像真的多伤心似得。
他包了个挽金偷偷摸摸塞给时安,厚叠叠一隆,看起来不少,可时安动都没动,就像对待所有客人一样,给他暗暗鞠了一躬。
时一民叹了口气,自来熟的提笔算起挽金,陪着时安守到深夜。
别人家的老人去世哭丧很重,只时安这一间静悄悄的,反而让人恐惧多嘴,甚至有人指指点点,争夺这一点临走时的体面。
时一民也有点害怕,一双老眼苍老了许多,可能到了时间,他最后佝偻着脊背嘱咐时安几句节哀,就要回去。
一夜之间,他也老了很多。
时安没作声,这一间,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个人。
奉守三天,时安感性的悲恸被仪式性的守孝渐渐滤散,她也渐渐抬头,耳边充盈着真实世界的冷嘲热讽和眼高手低,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素巧的棺椁,想起素巧也是个好面子的人,黄泉路上走的这么萧条,于心不忍。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那些素巧寡情的兄弟姐妹,或许提前联系了,在不在另说,心意尽到了。
这么想着,她却一动不动。
上午时安恍神的功夫,来了几个她不认识的人,一身黑色西装,规规矩矩的给了挽金留下名字,她疑惑或许见过这些人,只是脑子里现在一片浆糊完全想不起来。
如果现在唐突发问,也不大好。
于是糊糊涂涂的,她莫名其妙接受了不少馈赠。
到了下午,来的人开始声势浩大起来,一连十几二十个,各色轿车堵住了停车场,轮流颔首缅怀,这些人都是时安确定百分百不认识的,时安悲伤不及只锁眉纳闷,正要开口一一拒绝,远远看见凌宗自带着孝衣走进殡仪馆。
这些于时安陌生的人都和他寒暄了句,就像同他亲人的葬礼。
凌宗神色凝重起来便是生人勿进的样子,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陡然见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凌宗就在她的身侧,安稳的陪着她度过内心最艰难的时刻,耳边时而有风声,外面陡然下起了雪,时钟分秒不停,可是有什么东西好像盘踞在心底,是恒定的。
长明灯在风头上左右摇晃火势微小,她看见他起身过去,半蹲在长明灯前,用香柱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直到火苗见长。
香火也渐渐末底,他换了一支,虔诚的竖了上去,怔怔的望了棺椁一会儿,像在给湮灭的素巧说了些心事。
他望着棺椁,时安望着他。
默然,他回头,浅淡的问她,“还有没有香油了,寿碗里油少了容易灭?”
时安嗫嚅着嘴,迟迟没作声。
他以为她还在怄气,没上来开解,只是说,“我去找找,你等会儿。”
大约就是这时候,她在心底稍稍原谅了他,一颗眼泪啪嗒脆响,落在了地面上,很多凡尘俗世纷纷扰扰在生死面前都不大重要。
凌宗再回来的时候时安已经哭得很凶了,心里所有的委屈就像火山一般澎涌而出,眼泪唰唰不止,却还憋屈着不发出声音。
凌宗愣在了原地,也没理她,只静静的添上香油,静默的守护素巧人生的最后一程。
他想,她应该记得他,他是素巧张罗给时安的小老师,过节的时候会讨好的给外婆香椿西瓜,看着精明其实不占人便宜。
后来大学重逢,她让他不会去找小瓜子了,他没答应。
往事历历在目,时安渐渐哭出声来,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只在他面前。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一个大男人,不自觉红了眼眶。
之后火葬场的手续到火化到立碑到丧宴,凌宗亲力亲为,墓碑上,原本孤零零时安一个人名字,后来凌宗加了一项女婿字眼,时安也没反对。
时安和凌宗的关系,可以说是这个时候开诚布公的,丧宴上所有时安的朋友同事和凌宗一方不少重合,他们其中有人错愕有人吃惊有人祝福也有人认为顺理成章。
丧宴过后,凌宗和时安的关系成为新京谣传最甚的风言风语,盛行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间。
波及最重反而是原子,一色留言都是同情求辟谣和求回复。
这让她无预兆停博旷日持久。
焦头烂额的一段时日过去,时安送凌宗去机场,他用的依旧是国内护照,神色淡然。
这一趟他是临时回来,去到那边还有大量累及工作需要处理。
时安怔怔坐在机场大厅,被凌宗握住手。
他们在外人眼里极尽亲密招摇,但是实际上,连续三天,他们相对无言。
因为彼此都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