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地逃避了那段令我觉得痛苦的经历,把记忆停留在2011年6月6日,我与宁肃正式相识前的那个晚上。
那时,一切都未发生,我不懂娱乐圈的黑暗,不明白爱恨纠葛,每天都无忧无虑,意气风发。
可是,逃避永远都不能解决问题,回忆起一切我,必须去面对我曾经逃避的人生。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L市,我和宁肃马不停蹄地赶往剧组。柚子并没有在片场,而是被送到了我在拍摄期间暂住的宾馆内。一进宾馆,我就见到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上还陪同着一名剧组的工作人员。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日在游乐园中,被柚子跟在身后混出去的那对小情侣。他们的年纪正好让工作人员以为柚子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并未阻拦。
我心急如焚地问:“柚子呢?”
那名女生看到我,双眼亮亮的,回答:“他在房间里。”
我迅速跑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靠窗的床头柜后,露出了一颗脑袋。我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上前,柚子躲在床头柜后,一只受伤的手上挂着石膏,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像受伤的小鹿一样把头紧紧地埋进了膝盖中。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柚子。”
柚子浑身一个激灵,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不说话。
我用最温柔的口气问:“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想见我吗?”
这句话一出,柚子的泪水就像决堤的大坝,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说:“我不想见你!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喜欢你了!”说话的语气冲得像只小豹子,可是眼里却写满了伤心。
我不禁红了眼眶,问:“可是我喜欢你,我想见你啊,怎么办?”说完,小心翼翼地想要上前将他抱进怀里。
柚子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大声喊道:“我不喜欢你了!”
柚子的力气并不大,可我为了将就他的身高,蹲下了身,加上发着高烧,浑身无力,柚子的一点点力道就把我推到了地上。
柚子怔住了,满眼惶恐地看着我。
我头痛欲裂,一时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就在这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宁肃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柚子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我等头痛缓和一些,转过头看着宁肃,坚定地说:“这件事让我来处理。”
对于柚子,我有着太多的抱歉,不论是失忆前的我,还是失忆后的我,都没有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
我一直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如何做一个好母亲。我以为我不打骂柚子,时常买礼物给他,就已经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我一直认为我对待柚子的态度,是跟亲生母亲一样的。
然而不一样。
我失忆以前,林铮铮向我提出,希望我跟宁肃离婚,由她代替我照顾柚子的时候,我一点抗拒的心态都没有。我甚至觉得,如果林铮铮能够比我做得更好,我愿意离婚。
可是失忆以后,在我以为柚子是我亲生儿子的时候,林铮铮表现出一点点想要染指柚子的意思,我就变得非常抗拒。正如我告诉宁肃的那样,如果有人敢跟我抢柚子,我会干翻她!
因为柚子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
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我怎么能认为我把柚子视如己出呢?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柚子从身心开始依赖我,甚至为了我从S市跑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人类的情感,是比血缘更重要,更具牵绊的东西。
我在柚子面前的地上坐下,平视他的眼睛,尽量用简单的语句说:“柚子,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有自己的妈妈,她比我温柔、善良,更加爱你,可是她出了意外,去了天堂。如果你愿意,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妈妈,我会代替她来爱你。”
柚子毕竟太小,哪怕我说得再简单,他也不能全部理解,只是伤心地哭着喊:“你是我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我忍不住跟他一起哭了,说:“是,我是你的妈妈,我一辈子都会是你的妈妈。”说完,试着重新把柚子抱进怀里。这次柚子没有再推开我,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小手紧紧抱着我,一遍遍地重复:“你是我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啊……”
我一遍遍地安慰他:“是,我就是你的妈妈,我永远都是你的妈妈。”
柚子哭了小半个小时,情绪才开始稳定。几日来的担惊受怕,劳顿奔波,都变成了睡意,很快他窝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我发着高烧,精力也不好,抱着柚子就在床上睡了。
我的身体底子好,就算淋雨发烧,又一通奔波折腾,在床上躺了一晚上烧就退了。
第二天,我才有空向那对小情侣了解清楚了柚子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
话说那天,这对小情侣出了游乐园,就发现柚子跟在他们身后。那位女生看过《全家总动员》,还很喜欢柚子,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二人以为柚子是走丢了,准备把他送回晴天娱乐,可是柚子不肯,哭着说要去找妈妈。
女生见状就心软了,她用手机查询了我的近况,得知我正在L市的影视城内拍摄《乌龙女捕快》后,驱车送他来L市。
因为坐飞机和坐火车都需要孩子的身份证明,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这两条快捷方式,宁父安排在飞机场和火车站的人就没有等到人。
L市距离S市有一千多公里,路上一刻不耽搁都需要十二个小时,这中间的时间差,使得他们把柚子送到L市的时候,我和宁肃已经在S市找翻了天。
我听完这段了经历,无比庆幸柚子遇到的是两个善良的人。如果柚子跟错了人,信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柚子告诉我,宁肃曾经告诉过他,如果在外面遇到困难,找不到警察,就求助正在读书的学生,因为孩子的思想比大人单纯,也比大人更有正义感。
得知真相的我表示,大BOSS你果然是御下有方呢,从小就教儿子怎么看人了!
按照宁肃的意思,是准备重酬这对小情侣的,可是他们拒绝了,只是向我们要了签名和全家合影后就离去了。
我的病痊愈后,就得继续电视剧的拍摄。在经历了这么一遭后,柚子变得更加依赖我,而且一言一行中都充斥着小心翼翼,唯恐我再次丢下他。听见宁肃要带他回家后,当场就哭了,紧紧抱着我的大腿说:“我不走,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我哄道:“你先乖乖跟爸爸回家,妈妈拍完戏就回来啦。”
柚子哭着说:“我不要,我走了,妈妈就不回来了。”
我和宁肃的这场争执,给柚子带来了比想象中更大的伤害,也许一生都无法抹平。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慢慢安心,努力遗忘这件事。
我对宁肃说:“不然就把柚子留在这里,我再请个保姆看着。”
宁肃想了想,说:“也好。”
我和柚子送宁肃出了剧组,在前来接他去机场的专车前停下。
我看着宁肃,宁肃看着我,彼此都有些尴尬。一开始,我因为柚子的问题跟宁肃提出离婚;后来,宁肃因为柚子的问题,同意了我的离婚。现在……柚子的问题解决了,柚子认定了我,我也认定了柚子,这可怎么搞?
我和宁肃这婚还离不离了?
宁肃注视了我一会儿,说:“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你也是。”
宁肃回S市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让柚子跟他视频通话,我和宁肃之间的相处,渐渐趋于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其实我的内心有些迷茫,在我记起所有的事情以后,我是该继续按照以前的路走下去,还是和宁肃重新开始?
这天是周六的晚上,柚子和宁肃视频通话完后,抱着我说要看《全家总动员》。《全家总动员》每周六晚上八点播放一期,我们家庭只参与了开始三期的节目录制,后来因为柚子手臂骨折的事情,临时由其他家庭顶上了,这期节目已经开始放另一组家庭顶上后的剧情。
柚子看着电视里的三组家庭,失落地说:“没有我和爸爸妈妈。”
我安慰他说:“如果你想看爸爸妈妈,我们可以上网看啊。”说完,掏出iPad,打开网页搜索《全家总动员》。
第一期的节目我和宁肃陪着柚子看过了,就直接点开了第二期。
第二期节目是在F市的盘云山中拍摄的,上周六首播,正好那时候我和宁肃闹翻,就没有看。柚子看见我们一家三口出现屏幕里,终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那一期节目的主题是cosplay,我看着屏幕中的宁肃穿着黑猫警长的制服闪亮出场,把失忆后的我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把头埋在他肩上碾来碾去,心中满满都是羞耻感。
我失忆的时候,顺便把智商一起丢了吗?
还有之后的系领带游戏,究竟是什么鬼?简直就是花式秀恩爱!
最后一项游戏是“千里寻妻”,妈妈们各自抽出一张地图,按照地图所示前往目的地,爸爸们凭借着妈妈们给出的线索前往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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