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蠢到伤害了所有人。
想到这里,乔知一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她的手无力地抓着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
郁远城的手按上她的手,“你不是圣人,你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
她的手冰凉得可怕,像是没有血液在流淌一样。
“……”
乔知一看向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喃喃地道,“阿城,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保全每一个人?”
如果她死能换来每个人的平和,她愿意立刻去死。
“为什么是要你来保全?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有些事要发生,你拦也拦不住。”郁远城看着她说道,将自己的手放回来。
“……”
拦不住么?
乔知一低眸,长睫颤动着,她已经走到绝境了是么。
“与其去担心那些没发生,不如告诉我,跟沈言池去法国的两天你开不开心?”
开不开心?
沈言池搂着她身体的手很温热;沈言池看着她时眼睛很深邃;他说要她不后悔跟他;他说要带她去佛罗伦萨结婚;他说他要和她去约会……
“开心。”乔知一点头,声音沙哑极了,“这是我三年来最开心的两天。”
最开心的。
最最开心的。
原来只有两天,竟然只有两天而已。
“一一,那这两天的开心能撑着你再走多久?”郁远城又问道。
“我不知道。”乔知一摇头,“也许,等沈言池也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就撑到头了吧。”
那时,她会解脱。
可沈言池会坠入深渊。
“一一,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活得最累的女人。”郁远城缓缓说道,声音里有着痛心,“你太累了,可我却不是你的肩膀。”
她再累也不想依靠他。
“……”
乔知一怔了怔,抬眸看向他,阿城目光黯然地注视着她,他的眼里有着很多复杂的情愫,她偏过头,不去看。
现在的她已经接受不了更复杂的情感。
现在的局面她已经无法控制。
两人都陷入沉默中,一齐安静下来。
“叩叩。”
敲门声忽然响起。
郁远城站起来前去开门,只见几个人捧着长长的白色婚纱从外面走进来,他怔住,“这是怎么回事?”
“是王老太太让我们过来的,我们是艾美婚纱的员工,王老太太说她女儿有伤在身,让我们过来帮忙穿婚纱。”
婚纱?
现在?
乔知一震惊地睁大眼,为什么这么急,就这么怕她不对沈言池死心么?
可就算让她立刻结婚,她的心怎么可能就跟着死掉呢。
“你们先拿出去吧。”
郁远城不想让他们进来,转头担忧地望了一眼乔知一。
乔知一木讷地坐在床上,一张美丽的脸上只有苍白和空洞,没有表情。
“别呀,王老太太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女儿换上婚纱,您是郁先生吧,你的新郎礼服我们也准备好了,你想在哪换呢?”
婚纱店的员工滔滔不绝地说着。
“……”
郁远城拿他们没有办法,忽然身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您是不是太急了,她才刚醒来,应该卧床养病才是。可……”
乔知一坐在床上,一双无神的眼看向阿城,好久,她慢慢抬起自己无力的手,“给我,阿城。”
郁远城拧眉,走到她的病床前,将手机递给她。
乔知一无力地将手机放到耳边,王妈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样?能下床么?”
“我不知道。”
她沙哑地道,她还没有下床过。
“我已经给你们订好教堂,晚上就给你们举行婚礼。你要是不舒服就再躺一下,晚点再穿婚纱。”王妈冷冷地说道,已经是对她格外开恩。
“为什么要这么急?”
“别说你反悔了,你知道后果的。”王妈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不能再和沈言池有一分一毫的瓜葛,否则你就是想看着我死,看着我去见你父亲母亲!”
最后的语气最为激烈。
“我知道了,我会穿婚纱的。”
乔知一讷讷地道,声音麻木,已没有任何的情感,像一块木头,没有灵魂,被人操纵着。
将手机放下,郁远城走到她床边,眉宇微敛,“你应该知道,我一直是希望我能照顾你的。”
乔知一木然地坐着。
“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需要是休息,是冷静,而不是盲目听从她的话。”郁远城坐到她的床边,一双琉璃般的眸深深地注视着她,“我帮你完成婚礼又如何?后面的事还会随之而来。”
还会随之而来。
乔知一的长睫轻颤,声音苍白,“我先把王妈安抚下来。”
“那沈言池……”
“和王妈走的时候,我有留信息给沈言池,但我不知道他是会在法国等着,还是会找过来。”乔知一说道,声音无力。
郁远城看着她,“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他会找过来么?”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会在那里等我。”
乔知一有些木然地闭上眼。
这样,她就有时间先将这边安抚下来,然后再好好思考接下来怎么走。
她现在脑子很乱,冷静不下来。
可她也知道,沈言池会乖乖听话的几率百分之十都不到。
乔知一如木偶般任由婚纱店的员工给自己穿上婚纱,洁白的蕾丝婚纱穿在身上没有那么舒服。
她无力地站在地上,盯着身后那长长的裙摆,拖地很长。
她目光黯了黯,然后拿起一旁的剪刀一点一点剪开裙摆,旁边的婚纱店员工激动地嚷起来,“小姐,你怎么能剪婚纱呢?这不吉利!”
“……”
乔知一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剪着洁白圣洁的婚纱。
“随她去剪。”
一个温和纵容的声音响起。
乔知一将裙摆剪下一圈,让裙子只及她的膝盖,边缘被她剪得毛糙,婚纱不再美观。
她抬眸往眼前望去,郁远城从浴室里走去,身上已经换上白色的西装礼服,身影修长,一张脸庞英俊不凡,眉目有着一丝清冷,气质出尘。
“你们先下去吧。”
郁远城让这些员工出去,然后朝她走过去,看着她苍白的脸,“你怎么样?”
“我没事。”乔知一摇头,内疚地看向他,“对不起,每次都要把你牵涉进来。”
现在居然还要为她做一次新郎。
“你要考虑得那么多,就不用再顾虑我,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想怎么利用怎么利用。”郁远城故作轻松地说道。
“抱歉。”
对他,乔知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转身往外走去,一步一步僵硬,一头盘起的长发精致。
从背影看,她像个待嫁的美丽新娘。
郁远城望着她的背影,英俊的脸上有着黯然,能有一天她穿着婚纱站在他身旁也好,哪怕一切只是虚假。
——
一处年代久远的天主教堂矗立在海口,红白相间的欧洲建筑风格,墙面已经有些颜色脱落的痕迹。
两扇高门在乔知一面前慢慢打开。
乔知一远远望过去,眼眸空洞,她一直以为她会和沈言池走进教堂,却没想到是和阿城。
她往前走去。
麻醉的效果退去,她的腰间越来越疼,有种撕裂的痛楚,随着她的每一步疼痛更加加剧。
乔知一脚下一崴,郁远城连忙拥住她。
“还好么?”
乔知一点头,她的脸上化着妆容,却依然化不出好的气色,她咬紧牙关走上台阶,走向教堂。
教堂里,座位一排一排空着。
天主地雕像立刻最前面,黄昏的光从彩色玻璃照射进来,落在地上映出不一样的光彩。
座位最前面的一排,王妈一头白发坐在那里,身上又穿回那种老旧的暗花衬衫,背微微驼着。
她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像是行将朽木的人。
郁远城扶着乔知一走到最面前,乔知一忍住肩膀上的疼痛,小心翼翼地看向王妈,“我们来了。”
王妈坐在那里,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们先坐。”
“……”
乔知一和郁远城对视一眼,眼中有着疑惑。
“先坐吧。”
郁远城搀扶着乔知一,让她先坐下。
两人坐在王妈的身后,黄昏的光从高窗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金光,给乔知一白色的婚纱镀上不一样的颜色。
“我去看看神父什么时候到。”王妈冷淡地说道,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玉远城立刻站起来,“我去吧。”
“不用,你坐。”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颤颤巍巍地往外走去。
空旷的教堂只剩下郁远城和乔知一两个人。
没有祝福的宾客。
没有浪漫的音乐。
没有儿童的唱诗班。
没有红毯,没有花童。
甚至连神父都还没到。
一切都简陋而急促,两人坐在那里,都沉默着,乔知一低着头,腰间上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