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说话，周嘉木已经冷不丁打断她：“那你是吗？”
江晴怔了下，摇头：“我很感激周总, 但绝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周嘉木轻笑一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抬头看向她：“所以你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江晴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份工作不是太适合我，想换个生活方式。”
周嘉木放在桌面上的手，无声地敲了敲，过了半晌才开口：“过去这些年确实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早几年我在公司里的地位不稳固，你努力帮我应酬打理各方关系，知道你不喜欢那样，只是为了报答我，但我也都默许了。至于任凭我和你之间的流言散播，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为你好吗？那些客户如果不是以为你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能从那些酒局全身而退？而不是被心怀不轨的吃干抹净？”
江晴低着头，表情掩盖在灯光的阴影中，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低声道：“我很感激。”
周嘉木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刚刚认识你的那几年，你把我当做一切，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真得特别怀念。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开始变成表面上仍旧把我当做一切，但心里却不以为然，甚至抵触？你别否认，我能感觉到的。”他默了片刻，“我想想，是佳茗离开后吗？”
江晴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得抬头看他，脸色有些怔忡般的发白。
周嘉木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做得太过分，但我是真的身不由己，你也知道，只要佳茗在周正，我就永远出不了头。他是我弟弟，我从来没想要对他怎么样？只希望他拿着股份当富贵闲人就好，开开心心生活，我养他一辈子也甘愿。我没想到他会不告而别，从此音信全无。”
有多久没想起过周佳茗了？不是忘记而是不敢想，江晴痛苦地闭上眼睛：“是我对不起他。”
周嘉木叹道：“这不怪你，是我让你那样做的，当时你选择了站在这边帮助我，我真得很高兴。所以那次之后，就暗暗发誓，等到我彻底掌控一切，一定要好好弥补你。”
江晴红着眼睛摇头：“我不需要弥补，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包括这些年的应酬交际，因为这是我欠你的。但这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我要回到自己的人生里去。”
周嘉木眉头蹙起，站起来一字一句问：“所以你要离开我吗？你以前说过会永远站在我身后的。”
江晴道：“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周嘉木哂笑：“你要回到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你忘了你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渔村孤女，你真的舍得现在的一切，要回去那种生活吗？”他捧住她的脸，“江晴，我们是同类人，出身低微，从泥潭中千辛万苦才爬上来。我要和你并肩站在这个世界之巅，一起过人上人的生活，不再像蝼蚁那样活着，我们都回不去了！”
江晴摇头：“不，我要回去。”
周嘉木神色一凛，将她拉到玄关处的镜子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回得去吗？”
江晴被他捏着下颚，直视着镜子中的女人，白肤红唇，妩媚风情，是典型在浮华中游走的都市女郎。
她忽然不敢再看，浑身发抖，只能用力闭上眼睛。
周嘉木松开她，道：“江晴，我不知道你在云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以后调整就是。要是实在不想在周正工作，也没关系，你想做什么，我来给你安排。”
其实周嘉木是什么样的人，江晴早就知道。
她深呼吸一口气，轻笑：“周总，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因为忠诚，所以你想养一辈子？”
周嘉木目光一沉：“这就是你对我的想法？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这种话。”
江晴道：“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过自己的生活。”
周嘉木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江晴，当年我将你从云泽带出来，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交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后，我已经习惯。你不能说就走！”
江晴又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做不到”，便夺门而出。
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只有清冷的路灯洒在地面。
江晴用力跑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本来以为自己永远做不到的事，原来也并没有那么难。
不过就是什么都不要了，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关系？
她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地从这个小镇离开，如今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回来。
不，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一直到跑到叶铮家门口，她才停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门咯吱一声打开。
光着膀子的叶铮，看到她似乎有点意外：“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江晴扑在他怀中，将他抱住：“叶铮，我迷路了很久，你能不能带我找到回家的路？”
叶铮怔了下，笑着将她搂紧：“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
第29章
叶铮拉着她进屋，拿了自己的T恤和毛巾给她：“先去洗个澡吧！”
江晴点头, 转身走到浴室门口时, 叶铮的声音在后面戏谑般响起：“要不要我帮忙？”
江晴笑：“你有点烦呢。”
叶铮低笑一声, 摊摊手道：“好吧, 我在房间等你。”
其实刚刚也没怎么哭，但镜子里的眼睛还是红得厉害, 江晴用凉水冲了半响, 也没什么改善, 干脆懒得多管，顶着一双兔子眼回了叶铮的房间。
此时的叶铮正半躺在床上，手上拿着本书在看, 见她进来，嘴角弯起浅浅的笑意，挪了挪位置, 给她让出一块宽敞的空间。
江晴坐上去, 靠在床头，转头看他, 正好对上他噙着笑的眼睛。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叶铮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你要想告诉我, 自然会说。”
江晴笑了笑, 转而又问：“那你说咱俩现在什么关系？”
叶铮笑：“你说了算的关系。”
“我说了算？”江晴轻哼了一声, 躺在床上斜眼看他, “我说就是sexpartner，怎么样？”
叶铮随她躺下，笑道：“那恐怕不行, 你只有两个选项，一是在一起一段时间的男女朋友，二是今天正式交往的男女朋友！”
江晴被他逗笑，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发觉他正深深看着自己，她正了正色：“你听说过我的传闻吧？”
叶铮挑挑眉，点头。
江晴伸手揽住他的脖颈：“那你相信我是周嘉木的情人吗？”
叶铮笑着摇摇头。
江晴微微吃惊：“为什么？”
叶铮勾勾唇道：“给大老板当情人的，光有长相可不行，在床上肯定得风情万种。你这种，也就是表面骗骗人，躺着动都不怎么动，要真是人家情人，早被炒了。”
江晴笑着踹他一脚：“滚蛋！”
叶铮大笑，将她揽进臂弯中：“不过我不嫌弃。”顿了顿，他又才继续道，“你被他资助过？”
江晴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叶铮道：“猜的，你不是那种拍老板马屁的人，但对他的态度太恭敬，肯定是因为他对你有恩。”
江晴轻笑了笑，有些怅然道：“我父母在我刚上高中时海难过世，只剩下一个奶奶相依为命，高三那年，奶奶查出重病，家里没钱医治，我辍了学一面打工一面照顾她。走投无路时遇到了代表周正来这边投资的周嘉木，他帮我把奶奶转到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让我回到学校高考，然后资助我上大学，我一毕业就在周正做了一份薪水不菲的工作，也都是靠他。怎么说呢？如果没有他，我奶奶顶多再能活两个月，而不是多陪我两年。我也只是一个高中辍学的小镇女孩，可能现在还做着薪水低廉的工作。”她顿了片刻，“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在那种绝望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将我拉出泥潭，我真得很感激他。”
“所以你努力为他工作？”
江晴点头：“当我发觉自己能在事业上帮助他时，不管我喜不喜欢自己做得事，都拼命去做。对于他让我做的，从来不会拒绝，哪怕是一些很不好的事。整整十年，我可以说是为了他，或者说为了报答他而活，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她沉默了片刻，“直到他和妻子离婚，试图彻底捆绑我的余生，我才意识到，如果不挣脱出来，这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也就毫无意义了，虽然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叶铮伸出手指覆在她唇上：“年纪轻轻说什么死不死的！”他顿了顿，轻笑，“不过恭喜你，挣脱出来做自己！”
江晴失笑：“是啊！自由的感觉特别好。”
叶铮将手挪开，放在她头顶，轻柔地抚摸着：“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明天肯定是新的一天。”
江晴点头，靠在他颈窝边，笑：“明天正式和你谈恋爱！你经验丰富，带着我点啊。”
叶铮被逗笑：“我也打了好几年光棍儿了，业务早就生疏，咱俩互相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