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毫无疑问，苏鹏是苏闻武三个儿子中最孝顺的。
他忍着脸上的伤，双腿跪在苏闻武的身边，布着皱纹的手牵起苏闻武的手，不停婆娑着，仿佛是想给苏闻武力量似的，眼中满是担心。
程青莲、丁佳佳和苏胜已然被吓坏了，久久都没消化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丽作为这里边唯一的一个医生，她赶紧压下头晕，摸着给苏闻武诊脉。
她是中医，亦是西医，能够诊脉，也能做手术，但比起西医学，她更拿手中医药。
片刻的安静之后，她才说，“没什么事儿，就是给气到了……”
给谁气到了，这答案不言而喻，就是苏飞。
众人都在盯着苏飞，苏鹏、程青莲、苏鸿、林丽、丁佳佳、苏胜、还有黄建设，在小厅里的所有人都盯着还梗着脖子、死不认错的苏飞。
“阿爸，你就向爷爷认错吧。”最终，由苏胜打破沉默。
苏胜怯生生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一个音一个音地敲击着苏飞和丁佳佳的心，“阿爸和妈妈，你们也别离婚好不好？阿胜以后会乖乖听话，会给阿爸还钱，会给妈妈买好看的衣服，你们……别吵架了……”
八岁小孩子的声音如同两军交战的息战鼓声，战场上战火硝烟已然消散。
“唔……咳咳咳……”苏闻武一口气缓了过来。
他冷眼扫了在场的众人一遍，最后，站起身来，说了句“阿胜留下，其他人解决了事儿再过来”之后，就颤颤巍巍地走进他的房间，连他那根用了好几十年的拐杖，也没有捡起来。
第214章 睡吧，我俩在旁边陪你
“轰隆！”
将近午夜时分，天边响起一阵不输于下午那一阵雷声的惊雷声音。
继这一阵雷声之后，天空像破了一道极大的口子一般，开始哗啦啦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
这雨势一点都不输今天下午下过的那一场，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顶着这一场暴雨，苏鹏、程青莲、苏鸿、林丽、苏飞、丁佳佳，还有黄建设这七个人从苏闻武的家里跑出来，穿过几条街绕过几条巷，就跑到苏鹏的家。
苏闻武说的“阿胜留下，其他人解决了事儿再过来”，就是说其他的所有人都得在处理完那欠下1000元钱的事儿之后，才能过去他的房子。
而再深层一点的意思就是，苏飞和丁佳佳被赶出来了，得还清了那1000元钱才能回去住。
苏闻武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
在他的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他自己。
“咯吱！”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程青莲一进房子，就径直走到苏白的房间。
经历了那样混乱的情况，唯有瞧见苏白的脸，才能让她安下心来。
这两天所发生的事儿，让她觉得很累。
在瓢泼大雨中奔跑，七个人基本都已经湿透了，样子都十分狼狈，但是，他们的脸，皆严肃无比。
“都先洗澡吧，洗完澡就都睡了吧，钱的事儿，明天再来。”
到现在，所有人的心都已经很累了，再撑下去，估计都撑不到那债主上门讨债的那天！
苏鹏抖了抖身体，想把身上的雨水和寒气都给甩去，但是，到底还是冷，身冷心更冷。
甩袖，把已经脏了的鞋子脱了，他也走进苏白的房间，想通过看苏白的脸找到一丝慰藉。
苏鸿等人瞧着他略为弯曲的背影，只能掩下眸子，想想明天要去哪儿再筹些钱来。
1000元钱的债，足够让一个家庭濒临分崩离析的地步。
黄建树原本是在厨房里准备煮两碗萝卜粥的，但是，现在看来，他得多煮点了……于是，米缸里苏白和陈孤从菜市场买来的三斤米一下没了一斤。
半个小时过去，这屋子里慢慢地飘起了粥香味，夹在这粥香味里头的还有雨水渗入木头发出来的腐朽味道。
在小厅里的众人闻着这粥香味，皆识相地沉默不语，各自想着事情。
苏鸿喝完一碗粥之后，就想叫苏鹏和程青莲出来喝点粥，结果……
“唔……”嘤咛出声，苏白的脑子沉沉的，“阿爸……妈妈……”
在只有几平米的黑暗房间里，她能够感受到有两个人正用着炽热的慈爱眼神看着她。
但是，因为她白天的时候身体湿透了、进了寒气，致使她的脑子现在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没啥子力气。
初步估计，她应该是感冒了。
她也不知道在黑暗之中看着她的人是谁，她只是下意识地喊出她心里以为的人而已。
“仔仔……”
“妈……”想睁开眼睛，但是她的脑子太沉的，沉得她睁不开眼。
“仔仔，睡吧。”
盖在身上的被子动了动，耳边传进她阿爸的声音。
“阿爸……”
“睡吧，阿爸和你妈在旁边陪你。”苏鹏的眼角处挂着泪，这泪划过他的脸颊，归于无形。
苏鸿垂下想要敲门的手，留给房间里的三个人一晚安愉。
第215章 像是要把这个世界生生给撕裂一般
“睡吧，阿爸和你妈在旁边陪你。”温柔的话语传进苏白的耳朵里，一下夹断了苏白脑子里那紧绷着的想要保持清醒的那根弦。
苏白安下心来，不再挣扎着睁开眼睛，安静下来，舒缓着脑子里的不适感。
最后，她继续追随着陈孤，沉沉睡去。
在这黑暗的房子里，床上躺着两个小孩子，被窝里存着热热的暖意，把他们的脸捂得红红的。
而被窝外，两个已经过了半辈子的父母凭着自己的意识看着床上的某个小孩子，沉默着不发声，但彼此的手却紧紧地牵着，虽冷却很是心安。
小厅里的几个人每人都喝下了至少两碗的粥水，热热的粥水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弄得他们的身体暖暖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喝完粥之后，每个人都不说话，就机械地等待着舀水洗澡、找地方睡觉。
最后，忙活到隔天早上的三点多钟，所有人才总算都进入了梦乡。
“轰隆！”外边暗黑色的天空电闪雷鸣，雨水不断地从天空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后由高及低，冲着地上的泥土沙石，似要冲去这世界上所有的浑浊污秽。
雷声、雨声、风声三声并行，大风绕过大街小巷，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屋子，敲击着窗户，动静大得像是要把这个世界生生给撕裂一般。
“轰隆！轰隆！轰隆”
“哗哗哗……哗哗哗……”中星村和下星村的地方，即那条艾粄桥的位置，河水的水量在这场大雨的助力之下，涨得飞快，甚至都把艾粄桥给全部淹没了。
水流变得无比湍急，本来仅是一条两米宽的小河，这时却变成了一条宽有五六米左右的大江！
江水泛滥，不仅仅淹没了艾粄桥，还淹了左右两边的青草小树苗。
大部分的青草和小树面都拔根而起，被江水无情卷走，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
而这时，连着下星村的那条有十几里的路被大雨不停地冲刷着，雨水卷着泥土自高而低流入河流之中，致使这条河的河水浑浊无比，河床进而被抬高了半米多。
“东子……东子……东子……”
在这条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路上，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之中，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雨夜之下，一个人踉跄地从路的那一边跑了出来！
她撑着一把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伞，顺着地上雨水流动的方向，赤着双脚想要跑到这艾粄桥来。
她骨瘦如柴，她年岁已高，她赫然就是下午时收留苏白和陈孤的老奶奶！
“东子……东子……东子……”脚下不畏惧这样的瓢泼大雨，已经破得不行的伞不畏惧头顶上那片黑压压的天空，这老奶奶的嘴里一直叫着“东子”两个字，声声凄厉，声声悲戚。
“轰隆！”天空再响起一道惊雷声，伴着这道惊雷声音，雨下得更大了。
“哗哗哗……哗哗哗……”河水湍急，雨水肆虐，大风更是怒号吓人。
“东子！”顶着这恶劣无比的天气情况，老奶奶终于跑到了这条已经变成了大江的河流。
“东子……东子！”
突然，她脚下一滑，身体猛地扎进了江中，没一秒，她……
就不见了。
第216章 真是没法子了
“轰隆！”暴雨下了一整个晚上，到了早上，也还一直下着，势头也没有减弱。
早上，坐在、甚至是躺在小厅的地上，紧紧抱着自己身体的的几个人先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苏鸿、黄建设、黄建树三个人本身就是军人，睡得并不是很深，几乎天刚一蒙上亮色，他们就醒了。
林丽的额头在昨晚磕出了血，已经擦了药膏，这会儿已然结了痂、不再流出血来，头也不会那么晕了。
广东的冬天虽然不比北方的冬天那么冷，但到底还是冷的。
没有温暖被窝的一个晚上，是个人都会觉得很不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