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警察回道:“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当时事发路段有监控,是您老公的问题,他开车撞伤另一名患者。”
女人闻言一度很是激动,瞪着眼睛质问:“对方是不是喝酒了?他是不是酒驾?你们只看监控里的画面,怎么酒驾不比一个清醒开车的人错误更大?!”
宋喜基本可以肯定,女人口中的肇事者就是顾东旭。
一走一过,她已被吵的头疼,随着乔治笙往前走,走到快尽头的时候,右边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主动迎来,出声叫道:“笙哥。”
乔治笙推门往里进,病房里面开着灯,双人间里外面的那张床是空的,中间一大片淡蓝色的窗帘,绕过窗帘,宋喜看到病床上的顾东旭。
他一只腿打着石膏,正在输液,听到声音睁开眼,见是宋喜跟乔治笙,难免眼底划过一抹诧色。
宋喜走上前,蹙着眉头问:“怎么样,除了腿还伤到哪儿了?”
顾东旭唇瓣开启,声音低沉:“没事儿…你们怎么来了?”
宋喜眉头蹙的更深:“你还说呢,什么事儿值得你酒驾?大萌萌找你找了一整天,实在找不到只能打给我,你是不是存心想让人担心死?”
顾东旭问:“她知道我住院吗?”
宋喜带着怒气回道:“还没敢跟她说。”
顾东旭道:“别告诉她,她知道又要哭。”
“怕她担心你还做这种危险事儿?大哥,你是警察,警察知法犯法,你不怕你们局里开了你?”
宋喜想到外面闹腾的伤者家属就头疼,明明是对方开车不小心,这回是吃定顾东旭酒驾,非要拉着他当垫背的了。
顾东旭闻言,一声不吭。
房间中有那么几秒的安静,直到韩春萌打电话过来,宋喜瞪了顾东旭一眼,生气道:“你跟她说?”
顾东旭眼底流露出一股深深地无奈,像是疲倦极了,低声道:“你说吧,就说我在加班。”
宋喜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语气一秒切换正常,告诉韩春萌别担心,顾东旭是局里临时有事儿走不开,上面又要求关机不许接电话,最近几天他都不一定准时回去。
韩春萌起初狐疑,架不住宋喜信誓旦旦,把乔治笙都搬出来了,说乔治笙叫人查的。
等挂断电话,顾东旭问:“她信了吗?”
宋喜说:“半信半疑。”
他说:“你明天见着她也别跟她说,省得她过来哭,我想安静几天。”
他语气有些颓,甚至带着不耐烦,宋喜顿时一股火上涌,蹙眉说道:“顾东旭你说的什么话?大萌萌现在是你女朋友,不是你朋友,你担心她害怕不让她来也就算了,什么叫你想安静几天,是不是我来也吵到你了?”
顾东旭垂下视线,低声回道:“我没事儿,你们走吧。”
宋喜这脾气,要不是看他躺在医院病床上,她都要上手了。
“你先出去看看那个患者家属,给她钱让她闭上嘴,她要是还吵,你叫我的人去说。”
进入病房就没开过口的乔治笙突然叫宋喜出去,宋喜暂时收了气,转身出门替顾东旭擦屁股。
第498章 黑白,善恶
宋喜走后,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乔治笙拉了把椅子坐在顾东旭右手边,面无表情,几乎是没什么波澜的说道:“为了记过停职,故意酒驾?”
他尾音很轻,基本听不出是问句,可以说是肯定了。
乔治笙向来废话少,上来第一句就直戳顾东旭心坎儿,顾东旭微垂着视线,头顶的白色灯光打在脸上,越发显得面容清冷,哪里像是喝多的模样?
酒驾跟醉驾不同,前者违规,后者犯法,顾东旭是警察,不可能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所以,他是存心的。
见他不语,几秒之后,乔治笙又开口说:“心里不爽,觉着憋屈,不公平,跟姓乔的沾亲带故,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败笔,但你不要忘了,如果你妈不姓乔,没有你这二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你得罪的人不姓乔,他们惯着你是谁?如果你姥爷不姓乔,你有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顾东旭正在输液的手一动不动,可被子下的另一只手却缓缓攥起,眼皮上掀,他看向乔治笙,一眨不眨的回道:“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教我要当个好人,他们犯错在先,所以我才会查,我做错了吗?”
乔治笙看着他,俊美面孔上一片淡漠:“什么叫好人?你觉得惩恶扬善就是好人,我觉得保护好亲人才叫好人。”
说着,不待顾东旭接话,乔治笙继续道:“你看天花板是白的,我说不够白,因为我见过比这更白的;你说夜是黑的,我说夜是灰的,因为我见过比夜更黑的东西,永远不要以你所谓的黑白去定义这个世界,也永远别用所谓的对错去框架现实,如果你真的这么义无反顾,为什么还要借酒驾逃避继续跟这个案子?”
直视着顾东旭那双隐忍压抑的瞳孔,乔治笙云淡风轻的给予最锋利的一击:“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伟大。”
顾东旭红着眼眶,一眨不眨的盯着乔治笙看,一如乔治笙就是他永远都扳不到的‘黑’,他不服气,他不甘心,可偏偏乔治笙的话像尖刀一样戳进他的心坎儿,扎在他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软肋上。
乔治笙毫不避讳顾东旭的目光,舅甥两个四目相对,乔治笙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今年二十六七,不是十六七,更不是六七岁,小时候的英雄梦一直做到现在,你不应该抱怨不得不选择的无奈,反而你该庆幸,是你爸妈把你护得太好,让你的梦一做就是二十几年。”
“你觉得你没做错,所以你从来都是一往直前,但你想过身后帮你擦屁股的人是谁吗?正义永远都没有错,因为正义本身不需要感情,但你是人,人有七情六欲,何必跟人性作对?”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重改你的原则,要么干脆放过自己。”
乔治笙跟顾东旭做了二十几年的舅甥,两人见面次数都数的过来,话从来不超过三句,像是今天这样捅破窗户纸的言传身教,还是第一次,但却不是看在所谓的亲情上,而是看在宋喜的面子上。
乔治笙向来不愿意跟人多说,毕竟大道理听得多,也不见得能过好这一生,没绕过弯路碰过钉子的人,也永远不会相信最亲的人的话,都是对的。
外面宋喜找到另一名伤者家属,想要私下协商,女人看着宋喜问:“你是他什么人?”
宋喜道:“朋友。”
女人闻言当即蹙眉:“我不跟他朋友谈,都是一帮小年轻没什么好谈的,等他家里人到的…”
宋喜常年在医院工作,见惯了各种各样想要讹人钱的奇葩家属,所以不动声色的回道:“我现在跟你谈,是想尽量弥补你们的损失,等到他家里人来谈,我想见你的就是他家的律师。”
女人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宋喜,宋喜年纪不大,但看长相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女人自知理亏,不过是仗着胡搅蛮缠,她也不想鸡飞蛋打,所以暂且同意跟宋喜谈谈,主要是听听能给多少钱。
宋喜没有马上坐下跟她谈钱,而是去看了伤者,还找了护士当场询问情况,对方伤势的确比顾东旭严重,但却没有女人先前喊的要休息半年八个月那么重,护士在跟宋喜转述情况的时候,女人一直在旁边打岔卖惨,说家庭条件工作状况等等。
宋喜是个心软的人,如果女人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她看着伤者的情况,也不介意多给个几万,可女人越是这副‘我穷我有理’的样子,宋喜越是憋气,所以等到出了病房,她直接面色淡淡的一口价:“五万,算我朋友给你们的一点儿心意,除了交手术费和住院费之外,给你老公买些补品。”
女人听到这个数字,当场瞪眼回道:“五万不行!光手术费和今晚的开销就三万多,剩下那一万块钱,够干什么的?”
宋喜最讨厌这种贪得无厌的人,眼皮都没挑一下,她淡淡道:“那好,你要是不想私下和解,就去找有关部门协商吧。”
说着,宋喜转身就走,谁料女人突然在后面开骂:“什么人啊?穿的人模狗样说的没一句人话,酒驾酿成事故还不想负责任,你们的钱都是昧着良心挣来的吧?有钱也得有命花!”
宋喜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实在是太难听,她气得转身瞪眼。女人声音又尖又大,再次把中心台值夜班的护士吵来,还有部分从病房中出来看热闹的陪护家属。
乔治笙的两个手下闻声赶来,一左一后站在宋喜身后,其中一个拉着脸道:“把嘴给我闭上。”
女人看到宋喜不是自己,眼底也闪过害怕,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马上就更大声嚷嚷,非说有人要打她,威胁她。
宋喜自问还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可饶是如此,她也有一瞬间的冲动,希望打人可以不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也没有绝对的善与恶,若是没有乔治笙的人在身旁护着,那女人保不齐怎么气宋喜,最后是乔治笙从病房走出来,拉着宋喜的手往外走,宋喜气得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