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检查的人,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气势汹汹站在大门口,就那么往屋里看了几眼,就端着架子给杨乐歌道:“卫生检查不合格,停业整顿!”
杨乐歌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顿时就麻了爪子,呆呆地不知所措。
联合执法组的组长,是刘心爱的远房侄子刘建,他微微撇嘴,心想:哪里出来的山中野人,根本上不得台面嘛,还敢在丰城撒野。
就在这时,跑来一个年轻人,他黑黑瘦瘦,个子也不高,只有一双小眼睛,晶光四射,给人一种十分聪明的感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怎么回事?”
小个子就是司机老路的儿子路珂,他陪着笑脸,把人往办公室里带:“请屋里坐,天气好冷!”
刘建倨傲地一仰脸儿,摆摆手道:“你是谁?”
“我姓路,是这里的经理。”
“哦,路经理,我告诉你,你们的产品质量不合格,这是处罚通知书,停业整顿!”
“咳咳!”路珂被口水呛住了,他咳了几声,脸憋得通红,但还是摆上笑容:“几位同志,请屋里坐,我们到底哪里不合格,烦请指出来,这样,整改也有个方向,屋里坐,屋里坐!”
杨乐歌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已经用塑料袋装了一兜香肠,想送给这些“瘟神”。
刘建把路珂的胳膊拨拉到一旁:“少啰嗦,让你们停业就停业,敢再生产一根腊肠,公安局待着去!”说完,还把杨乐歌手里的腊肠劈手夺过去,摔在地上,用脚踩了几下,“怎么?还想行贿?”
路珂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闪过一丝笑容,他冲上去,拦在刘建身前:“你踩坏了我们的香肠,你赔我!”
“你们行贿!”刘建指着路珂的鼻子。
路珂根本不怕他,反而挺了挺胸:“我们谁说这是送给你们的?”
杨乐歌木讷,刚才只做出送东西的姿势,却没有说话。
刘建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质问,伸手就撅路珂的手指,可怜路珂又瘦又小,又是善于读书不善运动的文人,疼得哇哇大叫。
杨乐歌十分焦急,跑上前扯开刘建的手,没想到自己的食指,却让人给攥住了。
刘建就是个二愣子,他一时虐得兴起,狠狠一使劲,只听“喀吧”一声,杨乐歌的食指,竟然生生被人撅断,他大叫一声,疼得一脸冷汗。
在食品厂干活的人中,还有几个是跟着杨乐歌从睿城来的杨家圪崂的,他们一直悄悄看着这边的情况,见刘建这么过分,终于忍不住,一起围了过来。
刘建这些年仗势欺人,哪里会怕几个满身土气的农村人?他丢下杨乐歌,一摆手:“我们走!”
“慢着!”杨乐歌虽然木讷,但却是个有血性的,这会儿反而不害怕了,走上前来,“伤了人,你们不能这么走了,还有,你们进来,还不到一分钟,根本就没有检查,凭什么说我们卫生不合格?还有,你们踩坏我们的香肠,不赔钱,就像离开?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儿?”
刘建鄙视地看了杨乐歌一眼:“我们就这样走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有种,把我qiu咬了!”
杨乐歌气得脸都黑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抓在刘建的两腿之间,这几年,杨乐歌一直在杨森的建筑队里干活,那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刘建被捏住最软弱的命根子,根本无力反抗,疼得“哇哇”大叫,眼看两眼翻白,就要晕死过去。
执法队中有个女的,十分会说话,急忙上前:“这位大哥快住手,我们给你们经理治病,也撤消这次的处罚,你快放手吧,不然,惹下人命官司,你们也不好过!”
杨乐歌当然不想给颖颖惹麻烦,他下手也有保留,不然,刘建的luan子还不被他攥破?
路珂也急忙来劝,杨乐歌见好就收,松开了手,路珂趁机拦住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的:“我们这里的确是按照国家卫生要求进行的,请你们进屋好好检查,若是真不合格,我们停业整顿也是应该,但若是你们查不出不合格之处,是不是将处罚通知撤消了?”
那女的见刘建满脸冷汗,被几个人搀扶着,知道送他去医院是首要的,便点了点头。
第289章 纪委不耐烦
刘心爱听说侄子被打伤,肉食加工厂却没有停业,怒发冲冠,打电话让当地派出所处罚杨乐歌,派出所所长在电话上,吱吱唔唔地道:“刘经理,那边人告刘建无辜伤人,践踏食品,此事我们正在调查,还没弄清事实。”
“调查?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说辞?”刘心爱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她气得差点摔了电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小派出所所长哪里敢惹这位丰城一姐?但他也不敢答应,只能推诿道:“刘经理,不是我想那样,刚才,方副书记打电话过来,要我务必彻查此事,我,我在给他汇报之前,不能……”(听你的)这几个字,派出所所长实在不敢说出来,只得吞吞吐吐地解释,“那个肉食品长的厂长,的确被人撅断手指,我这里还有医院证明……”
那就是说,刘建打伤了人,对方不过是报复,而且,他也不过是受了些疼痛,到了医院已经没事了,医生检查时,什么问题都没有。
虽然有她的干涉,医生给出具了伤残证明,但终究不如对方拍出骨折的照片有说服力,刘心爱终于失去耐心,摔了电话。
方副书记主管政法,他打电话要求彻查,乃是本职工作,只是,他怎会会知道的这么快?
至此,刘心爱若还不明白这个肉食品加工厂背后有人,那就是傻子了。
想当初,丰城是她家一言堂,有谁敢忤逆丝毫?没想到,墙倒众人推,不就是俞和光在常委会上,赢了一次吗?那些势利眼,竟然以为老娘就此一蹶不振了。
刘心爱在家暴走了好几圈,吓得保姆躲在厨房不敢出来。刘心爱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只能把茶几上的杯子摔了几个撒气。张广贤下班回来,听了刘心爱的哭诉,眉头紧锁。
“老张,我们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咱爸的老战友还是有人在世的,你不如,再去省里一趟吧。”
“别闹,我们不能去诉苦,爸爸那些老战友,现在也没什么权利,若是拿住了俞和光的把柄,告倒他,那还值得,若只是去哭一场,得些无所谓的安慰,又有什么用?”
“可是你总是这么说,到现在也没有抓住他什么。”
“谁说没抓住?我已经打听到了,这个肉食品加工厂,俞和光的老婆就是头号大股东,不然,你以为张斌和陈文远的家,能拿出那么多钱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就瞎折腾,那个厂子很正规的,杀猪用的是机器,冲洗用的高压水枪,还有,流出的污水,都先放在一个大池子里发酵,那个,没有百十万根本办不成。”
“百十万?”刘心爱不由瞪大眼睛,这些年,她也不过才搜刮了这么些,还让儿子败坏了不少,现在手头也不过三十几万,她没想到,俞和光的身价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哪里来这么多钱?在睿城,俞和光根本没多大权力。”
“他老婆是个搂钱的耙子,我听睿城的人说,那还是个农村长大的丫头,却眼光极毒,什么挣钱种什么,大棚菜、大苹果,都挣了大钱,哦,她还种过君子兰,光那个就赚了几十万。”
君子兰泡沫,是在半年前捅破的,当时报纸电视没少做过这方面的报道,全国人民几乎都知道“疯狂的君子兰”,刘心爱也不例外。听男人这么说,她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却对颖颖这种毫无把柄的赚钱方式,无可奈何。
“老张,不管郭颖颖以前如何赚了这么多钱,现在,她就不能办厂经商,这是中央明文规定的。”
张广贤笑:“你终于聪明了一回,我已经拿到了她的把柄,明天就去省里,不信告不倒她。”
“哦,你要小心昝老头。”
“放心,我打听过了,昝老头去京城住院了。”
肉食品加工厂的事儿,颖颖猜测刘心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却等了一天,也不见动静,她刚觉得有些奇怪,猛然想起张广贤去省城开会的事情。
虽然开办肉食品厂,俞和光特地给省委打过招呼,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说颖颖把钱借给了同乡,支持对方办厂,解决丰城百姓卖猪难的事情,省里的领导见俞和光这样小心谨慎,第一想法是他被纪委查怕了,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便随口说了一句:“知道了。”
虽然中央不许干部家属子女做生意,可是若是有利于发展地方经济,并且也不是利用职权倒卖国家资源,领导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只是借钱给别人。
俞和光觉得,若是有人查出是颖颖投资赚钱,杨乐歌不过是个幌子,他大不了再被软禁几天而已,至于仕途受损,他并不是多么在意。
张广贤在安西开了三天会,回来时悄无声息地住到了医院,这回还是真病了,急性黄疸型肝炎,俞和光和几位常委还去探望了一番。
颖颖一时没有想通透,还问丈夫:“难道张广贤没有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