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教授呢,曹教授……”辜俸清说完后在原地转了转,四处寻找着曹望年的身影。
曹望年不在,冯薪却突然来了。
“俸清,沈爷爷托我给你带句话。”冯薪刚刚从沈家过来,他受辜俸清之托,把沈砚行失踪了的消息告诉沈家人,过程之艰难沉重可见一斑。
辜俸清转眼看着他,他叹了口气,然后道:“拍卖会那天晚上,沈爷爷接到了顾伯璋的电话,说他也要拍《郊野图》。”
“……是、荥禹的爸爸?”辜俸清愣了愣,随即想起了顾伯璋是谁。
见冯薪点头,他又忍不住叹气,这样一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了。
顾伯璋是荥禹的父亲,沈砚行一定对他毫无防范,说不定还会沉浸在与他重逢的惊喜之中,但也正是这场重逢,促使了他的失踪。
韩文州已经在让人查顾伯璋这个人了,辜俸清想了想,决定去找叶锐渊。
等叶锐渊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并且做出安排的时候,沈砚行已经在那间屋子里被关了四天。
在暗影见过他之后的第二天,有人送来了几样东西让他鉴定,他沉默着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
他无言的抵抗似乎让对方很恼怒,到了第三天下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皮衣皮裙,还戴着口罩,是个女人。
他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倒在床上,连挣扎都没法挣扎一下,紧接着就被注射进了一管针剂。
他们放开他,然后又陆续离开房间,在铁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带着口罩的女人突然出声了,“真是可惜,上次我见你和叶小姐十分要好,就是不知道,这次叶小姐会不会来救你。”
沈砚行狠狠愣了愣,“你……”
“吴沁怡,景德镇窑影青印莲花纹盏。”女人提醒了两个词。
沈砚行立刻就想了起来,“傅……”
“傅虹影。”女人慢悠悠的自报了家门,又道,“沁怡很喜欢你,那天回去的路上还哭了一场,就是不知道你和叶小姐之间值不值得她的眼泪了。”
顿了顿,似乎见他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她又点点头道:“只是一点lsd,能让你更兴奋,说不定能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沈砚行,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另外有人把铁门的锁又关上了。
沈砚行想说什么,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的物品开始变得扭曲,平整的地板变得高低不平,一切都在变得扭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慢慢的,周围像是一幅画似的被涂上浓烈的色彩,强烈的色彩碰撞种,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阳光下,那个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正坐在马路边上,他喝着酒,边喝边骂人,他肆无忌惮,放荡不羁,连衣服都是最新潮的,他放声大笑,招呼同伴去飙车。
他开心快乐到无限张扬,眼神是明亮的,没有任何阴霾,那是他做梦时曾想过的自己。
沈砚行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伸出手去,不知在半空中摸索着什么,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无比的兴奋起来。
突然,有个人把一件东西递给他,声音和缓平静,“你看看这个东西,看完之后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接过来,手有些颤抖,只看了看就哈哈笑了两声,“这是个假货!”
那人似乎惊讶了一下,追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却摇摇头,嗐了一声,“就是假的!”
说完之后他觉得有些累,似乎在空中飞行了起来,他的肩膀往下一沉,忽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对方不知道他这是睡过去了,还是故意的,想了想,转身出去了。
虹影等在外面的楼道口,见他出来,低声问道:“阿闵,里面怎么样了?”
“lsd注射多了会引起精神崩溃或者永久损害,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再着急也不该用这种方法的。”叫阿闵的男人摇摇头,似乎叹了口气。
虹影抿抿唇,“我会跟义父说的,你……”
她看着男人的目光变了变,似乎有些温柔起来,阿闵却没理会她,“刚才接到零的电话,叶锐渊已经在查我们了,旺角是他重点关注的地方,让我们把沈砚行带到春秧街去。”
“……好,我马上就去办。”虹影目光暗了暗,然后点头去办事了。
阿闵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玉握,回头看了一眼被两个彪形大汉把守起来的屋子,铁门上的锁发出黑亮的光。
沈砚行不在家,叶佳妤把断了的镯子送到首饰店去修补,用的也是金缮,可是她看了看,觉得还没有沈砚行的功夫好,一时又有些后悔。
莫桦劝她,“那就等老板回来了,让他再修一下好了。”
“好几天了,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叶佳妤趴在桌子上,神色有些蔫蔫的。
她想沈砚行了,做梦都在想,可是又听莫桦和穆牧说从前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的情况都有,只好按捺着心里的思念。
工作室的书快要印好了,正在做预售活动,叶佳妤每天都要去印厂给预售本签名,还要和邬慕桐一起去盯赠品的制作进度,忙起来后连叶家都没有回。
她渐渐习惯了延和居的安静,每天想着他入睡,要是实在睡不着,就给他发一段语音。
她和旺财一起,在这个夏日越来越炎热的空气里,静静地等着这个家的男主人从别地归来。
96.第九十六章
春秧街,香港北角一带著名的菜市街, 大约只有一百多米长, 肉鱼糕点,水果蔬菜, 应有尽有,摊主说什么话的都有。
“恁娘咔好!”
“咁多人死唔见你死!”
“有影无?!”
“你行路唔生眼!”
沈砚行在地下室里,能清楚的听到这种声音, 甚至还能听到从港岛西面来的电车, 不去筲箕湾只到北角的, 左转进入春秧街, 缓缓地走着,发出和和铁轨摩擦的吱吱声, 时不时还有叮叮叮的提醒声。
他努力的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他们不给他吃饱饭, 定时给他注射lsd, 每天会有人来看他, 游说他认命, 他知道,他们想让他屈服。
地下室里只有一个通风口, 只有铁门打开, 才会有些许光亮漏进来,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但是这样的日子, 从一开始的难熬, 渐渐地变成了最普通的日子, 他甚至期待他们给自己注射lsd的时间,因为那时,他可以在虚幻的快感中见到相见的人。
有和父母兄长共聚天伦,有和辜俸清冯薪把酒言欢,还有和叶佳妤耳鬓厮磨,过往三十几年里的每一天,仿似历历在目。
清醒之后会是巨大的失落,他自嘲的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但潜意识里,沈砚行又隐隐还有些期待,期待自己能够活着出去。
因为有时候他会听到一两句争执。
“你们这样只会让他死,他的头脑没用了,留下一对眼睛有什么用处?”
“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让他去死!”
他们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团结,沈砚行在黑暗里睁着眼,努力的思索着对策——他每时每刻都在想。
他虽然练过格斗,但对方人多势众,还有枪,无论如何都没法硬闯脱身,唯一可行的,是想办法和外面取得联络。
可是这样也太难了,他早就和外界失去一切联系了。
地下室是一片死寂,而在简陋的居民楼里,某间看起来和民居没什么两样的屋子里,虹影和同伴们爆发了一场争执。
破旧的沙发上一个高大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着,“他这样是想拖着我们?”
“基斯,我们在这里留得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另一个面色阴郁的男人接过话来。
翘着二郎腿的男人问道:“我们现在能出去么?”
阴郁男人摇了摇头,“警方和军方都实行了管制,到处都在警戒,出不去。”
“基斯,你当年喜欢的小兔子,现在已经长出了獠牙,他背后的势力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虹影挑着眉头,戏谑的道。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当年贪财,把那枚玉佩落在了山脚下我们早就把他们几个都带走了!”基斯阴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狰狞。
虹影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你……”
她刚出声就被沙发上的贰阻止了,“行了,别吵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一个喽啰道:“去打他一顿,然后给他推一针,记得别打脸,基斯,一会儿你和我去见见他。”
牛高马大的喽啰应声而去,基斯也跟着贰走了,虹影愤愤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转身对角落里一直没出声的男人抱怨道:“阿闵,你也不帮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