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他不敢动手,但我真怕他……”
“既然怕我们就搬走!”辛懿打断了她的话,“你管他是死是活呢?他就算饿死了,被高利贷杀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被女儿一叠声的质问,周兰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也不总是这样,平时不喝酒的时候他也还好的……而且,说什么他也给了我们一个家。”
“家是什么?就是四面墙一房顶的瓦?”辛懿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这个破房子的户主是耿重年,你的结婚证上丈夫是耿重年,妈你告诉我,十年了,他还做过什么人事?”
周兰犹犹豫豫地说:“你看我上次手生了冻疮,他还给我买了这个。他心里是有我们的,只是喝多了才没控制得住。”
现在已经是盛夏,耿重年腊月里买回来的一支冻疮膏还被周兰放在床头,来告诉自己丈夫是爱自己的。
辛懿气得眼眶发红。
永远别想叫醒装睡的人。
周兰就是这样的装睡人,耿重年给了蝇头小利,在她眼里会放大成盛世恩宠。对她来说,半生漂泊居无定所已经磨平了所有傲气,一个给了她结婚证给了她房子的男人,就算酒后失手……也不是故意的。
“多少次了?他每次喝酒,动手,然后下跪道歉……你就原谅。”辛懿咬着下唇,看着母亲因为劳累而单薄的身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相信我?我们离开他,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
周兰不吭声,过了半晌,幽幽地说:“如果没有我跟舟舟,你早就可以走了。说到底,是我们拖累了你。”
辛懿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她觉得已经没办法跟母亲沟通了,垂睫站起身:“我去擦吧身子,你早点睡吧。”快步走到门口,顿了下,在周兰的目光里又慢下动作,轻轻地替她合上了房门。
条市口一带近些年在拆迁,隔三差五断电,电压也不稳,用不了空调。
一到夏天全靠电扇,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就跟蒸笼屉子里出来似的,满身大汗。
所以耿重年每年夏天都是人影不见鬼影,到处蹭空调,极少回家。
辛懿反锁了门,将客厅的灯关了,倒了盆凉水,穿着贴身衣物擦身子。
一帘之隔,周舟鼾声轻微。
冰凉的毛巾贴上粘腻的皮肤,有种解脱的快感,她咬牙,将毛巾拧得死紧。
如果不想往后的一年,十年,二十年,都过这种冷水擦身子的日子,她必须离开现在的生活,可是让她丢下周舟、丢下周兰,她自问办不到。
穆晟半醉的时候,有心无心地说过:“辛爷啊,没心。你对她不好,她懒得恨你。你对她好,她也记不住你。她生命里,就俩人,她妈,她弟,旁的没了。”
连穆晟都知道,周兰和周舟对她的意义,就像孤独行走在沙漠的旅人,他们就是支撑她走出荒蛮的绿洲。
正闭着眼睛擦脖子,手机突然响了,辛懿食指一划,是条短信。
陌生号码:今天结束晚,明天休息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
辛懿单手拿着手机,会得飞快:“你谁啊?”
陌生号码:庄景安。
辛懿裹裹嘴,又回:“扣钱吗?”
对面半晌没反应,她无聊,把号码给存了,命名的时候愣了下,敲了几个字。
刚按下保存,消息来了。
大骗子:扣多少我补给你。
黑暗里,辛懿低笑了声,回:“多谢老板。”
笑声惊动了周舟,他在帘子后面轻声问:“姐,还不睡吗?”
辛懿将毛巾朝盆里一扔,撩起自己那边的帘子走到床边,拾起床上的T恤扬臂一套,蜷上床。
“睡吧。”她对帘子对面的弟弟说。
*
工地的大灯突然毫无预兆地熄了。
整个条市口顿时只剩下那盏老旧路灯照明,像个接不上气的老家伙,明一阵暗一阵。
一根烟夹在指间,不知不觉烧到了尽头,烫着了手指,庄景安才想起挪到嘴边,猛吸了一口,烟头忽的亮了一下。
随手把烟头按在烟缸里,他挂上档正要走,不期然在不远处的二楼窗口,看见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白皙柔美的曲线隐约可见,正抬手给自己套上白色T恤。
“嚓。”他无意识地骂了一句。
这小姑娘半点防范意识也没有,在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她就没想过黑暗中可能有别的眼睛吗?
如果,有人起了歹念呢?
车从黑漆漆的工地行驶而过,辛懿那双野狐狸似的眼睛,始终在庄景安脑海里闪回。
周遭越是漆黑,那双眼睛越是明亮。
这样的女孩儿,生在这样的地方,凭她一己之力,真的跳得出去吗?
不是不可以,但是很难。
如果说有些人生来赢在起跑线上,有些人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起跑线前等候发令枪,那么这丫头大概是被命运远远地放在了观众席上,枪响,她还需披荆斩棘才能登场。
庄景安伸手,在驾驶座的触屏随手拨了个号,对面没过几秒就接通了。
“景安?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想起来给我电话?”接电话的年轻男人开着玩笑,“难不成是终于想通了,决定让我搭桥跟Linda约会一次试试?”
庄景安手臂撑在窗边,食指摩挲着额头,无奈地说:“陆,日后你要是再拿我名义约人,我就把你资料放到同性恋网站征友。”
对面哈哈大笑,完了正色问:“那到底什么事啊?”
庄景安的车终于驶离了渣土横飞的条市口,拐进入城区的主干道。
双向八车道,灯火通明,他停在红灯前,问:“唇腭裂手术,你们医院技术怎么样?”
第10章 初心动
清晨,周兰去了菜市场,周舟打起床就开始围着姐姐转。
她刚一转身,就装上了他的脑袋。
“你这头发多久没剪了?”辛懿捏着弟弟乱蓬蓬的头发,嫌弃地咂嘴,“走,我给你剪。”
周舟二话不说端起小板凳,滴溜溜地下楼坐在院子中央。
晨曦温婉,亮堂堂地照着,洗刷一切阴郁。
周舟打着赤膊,乖乖地垂着脑袋任由辛懿拿剃刀给他修剪头发。
碎发扑簌簌地掉,他就捏起来,放在手心里揉。
“姐姐。”
“说。”辛懿专心致志地比对发型。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我跟妈妈,你是不是会快活一点?”
一剪子险些剪上他的耳廓,辛懿蹙眉:“胡说八道些什么?”
“昨天我听见了,”周舟头也没抬, “妈妈说是我跟她拖累你了。”
“哪来那么多如果?”辛懿走到他前面,错开剪刀口,双手捧起弟弟的脸,“既然出生了就得对得起这条命,不许七想八想。等我挣够钱,给你把手术做了。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回去念书。”
周舟抬起脸,眼睛通红。
很多人怪她,说他不懂事,受了点委屈就不肯去学校念书。只有姐姐从没有责怪过他,只有她明白他的自卑和那个校园带给他的伤害。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姐弟俩同病相怜。
辛懿拇指在他脸上一划,丹凤眼一挑:“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头低下来,快点!”
口气凶巴巴的。
动作却温柔极了,一手提着装着温水的水壶,水速缓急刚好,水温不凉不烫,碎发都顺着水冲到了水泥地上。
她又打了满手洗发膏沫子,在周舟的发桩上揉。
周舟的脑袋垂在双膝间,就听见水声中她语气平淡:“你记着,世上要是没有你跟妈,我早死了。所以,幸好有你们。”
他愣了一下,想抬头,却被辛懿一巴掌拍在后脑勺:“臭小子!没洗好呢,动什么动?衣服都被你搞湿了!”
……
周舟带着板凳上楼去了,辛懿端着水盆,打算去公共浴室淋个澡,昨夜冷水擦身子到底不舒服。
没想到,刚出院子就看见那辆黑色大奔,还有环臂靠在车门边的庄景安。
她蹙眉:“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庄景安放下手臂:“你下楼的时候我刚来。”
辛懿不冷不热地问:“你来干什么?”
眼前的女孩,穿着简单的黑色吊带,两条细肩带衬得锁骨鲜明,包臀热裤勾勒出长腿翘臀,可那张脂粉未施的脸上满满的防备,却叫庄景安格外不爽。
这是什么表情?
看见顶头上司拨冗探视,难道不该惊喜吗?
庄景安挑眉:“这是公共场所,我为什么不能来?”
“拜托,我不过是在菲比斯求口饭吃,又没签卖身契。你犯不着24小时来盯梢吧?酒吧那边的工作我已经辞了,也没干什么对不起公司的事。求你别一直监视我,我害怕!”
嘴上说着害怕,她脸上可没半点惧意。
庄景安下巴努了一下,朝向院子:“刚那是你弟弟?”
辛懿警惕地顿了下,才答:“是,怎么了?”
“亲弟弟?”
“你管得着吗?”辛懿觉得有点混乱。
心头无名火起,就像前一夜他硬要送她回条市口,他越是光鲜,越是衬得她生活窘迫。而现在,他突然问起周舟,令她本能的开始自我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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