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别墅，其实是许韩风的家产，这几年空闲在这里，专门用于举办他们的同学聚会，来的这些同学也都选了以往固定的房间，只有秦梓纯这间因为设施有些问题，所以一直空着没人选。难怪同学们对这间别墅那么熟悉，她自己倒是和这里显得陌生又格格不入了。
吃饭的时候，九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秦梓纯身边坐着李仓南和阿瞒，与陈建华和许韩风遥遥相对。
她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这场聚会人多，不会有太多令人尴尬的独处时光。
饭席间，最活泼的必然属苏欣然和李仓南了，原本她们两个在高中可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可如今在饭桌上两人一唱一和，气氛总能被调动得很欢快。
今天主角当然是多年未见的秦梓纯，苏欣然率先起哄：“来来来，让我们先举杯欢迎一下秦梓纯的回归！”
大家碰杯，有人杯中是浓香馥郁的红酒，有人杯中是酸甜可口的饮料，秦梓纯杯中是纯净水，没有温度没有味道，一口下去，味蕾杂糅了多层的情感，有眷恋、有难忘。
“快快，秦梓纯你说两句。”李仓南在旁怂恿。
她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很开心又能和大家团聚，没想到还能见到那么多人，真好。”
“我们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苏欣然说。
李瑞雪打趣道：“你以前差点把人家害死了，人家哪里还想见你。”
回想起当年宿舍着火的那件事，许韩风拿着筷子的手不禁顿了顿。
苏欣然打了打李瑞雪的肩膀，反驳：“那是意外！学校的处分我到现在还背着呢！”
秦梓纯笑说：“没事没事，多谢当时苏欣然只是充了一只手机的电，要是再多两只，我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苏欣然打开了话匣子，边回忆起当时边说：“那天我也吓个半死，太可怕了，那时候我们站在宿舍楼下看，楼上阵阵冒着黑烟，别说救护车和消防车了，连学校的保安都偷懒离岗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阿瞒插话：“是啊，可恐怖了，当时何老师也不在，我们都手足无措，后来好像何老师也受了处分，诶，这次聚会怎么没把何老师也叫来？”
陈建华附和：“何老师带高三，现在马上要高考了，哪有空理你们。”
“何老师还在教书没退休呀？”秦梓纯问。
“没呢没呢。”李仓南答。
尽管话题已经偏离得很远，苏欣然好不容易等到了秦梓纯可以好好地和她聊一聊当时的情况，所以还是一股脑地继续说：“何老师那时来了也没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乱了阵脚，不过我还是佩服许韩风啊......”她的视线对着许韩风继续说：“你也是个狠人，这样冲进火场我原本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到过。”
许韩风没抬眼，苏欣然又说：“这件事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抱着秦梓纯出来，然后又做了急救措施，我们秦梓纯才能现在活泼乱跳地站在这里......”
饭桌上顿时一片安静，苏欣然旁边的郑雪已经在饭桌下掐着她的大腿，让她点到为止别说了。
几秒过后，苏欣然才醒悟，原来许韩风和秦梓纯已经默默决裂很多年了。
阿瞒想拉回到原本的话题，打破现在的沉默，“对了，我们要不要合张影给何老师？”
李仓南点头：“好啊好啊。 ”
秦梓纯心里一直萦绕着苏欣然的那句话，她耳朵微微透着深红，压抑不住那颗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抬眼问苏欣然：“等等，什么急救措施？”
第40章 同学会（3）
许韩风放下筷子, 起身离席。
陈建华问了一句，他答累了, 想回去躺一会。
这一躺就是一个晚上都没见到他。
半夜，秦梓纯梦醒, 她做梦回到了那个着火的下午，她像是开了上帝视角，看到了躺在宿舍床上迷迷糊糊的自己，看到了冲进来的许韩风, 还看到了在楼下的空地上, 他一遍遍地按压着她的心脏，一次次向她灌输着他的气息。
她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是火场的恐惧，还是那些一遍遍一次次的激烈。
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 这种梦都能被惊醒, 自己是太不争气。
忽然而来的口干舌燥，让她不得不出房门下楼喝一杯水。这次她倒是机灵, 开门时先探出一个脑袋, 看看对面门的情况, 确认对面没什么也要开门而出的动静后，她才全身而出, 下楼喝水。
危机解除她才镇定下来细想，哪有那么巧会有人半夜三更准时准点和自己一模一样下来喝水。
楼下的客厅漆黑一片，只有阳台外路灯的白光透过薄纱的窗帘照映进来, 光线昏暗，但勉强能让她看清餐桌上的水壶和水杯。
她懒得开灯，因为受不了光线的刺激，怕灯光一亮，自己喝了水上楼，又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水壶是保温的，她倒了一杯不烫手的热水，细饮了几口，解了舌头喉咙的躁意，剩半口正要一饮而尽时，客厅暖黄色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咳——”她被吓了一大跳，呛了一口水，不停地弯腰咳嗽。
直起身来，看见在楼梯口，许韩风一只手还贴在墙上的开关上，正望着自己。
有了下午的那次莽撞的碰面，她现在倒没那么拘束了。
“你吓死我了。”她轻挠喉咙，呛水的不适引得喉咙痒得难受。
“怎么不开灯？”他淡声问，语气里没什么过多的关心和疏离。
她揉着眼，“刺得我眼睛疼。”
许韩风过去，打开冰箱，然后在一排的饮料上挑挑选选起来。
她不经意提醒了一句：“空腹喝这些不好。”
刚挑中一罐啤酒的手停了停，指尖还传来冰凉的温度。他倒是听话，关上了冰箱，然后走到餐桌旁，也倒了杯温开水。
解完渴的秦梓纯也不打算像小学生一样等他喝完水一起上楼睡觉觉，于是从他面前走过，走到楼梯口时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关灯。”
刚踩上两步楼梯，背后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睡不着，做了个梦，聊聊吗？”
“不了，你的噩梦别传染给我了。”她头也没回，继续踩着楼梯上楼。
“梦到你了，想和你解解梦。”
她忍不住停下，回头，看见许韩风倚着桌边，一口口地喝着温开水，他沉着脸，周遭像是有一层结界般的雾气，透明的玻璃杯里仿佛装着的不是水，而是什么千年甘露。
她微微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他的模样凭什么还是那么好看？
别墅的客厅，有个大阳台，阳台的屋檐是玻璃制的，玻璃几净，抬头一眼就能望见月亮。阳台上还放置了个很大的藤吊秋千椅，秋千椅上用软和的棉垫子铺盖，一坐上去就让人倦懒得不想离开。
她坐在秋千椅的一端，抱着个抱枕，躲藏在角落里。椅子摇摇晃悠，许韩风坐在秋千椅的另一端，一坐下，那飘摇顿时安定了下来。
想说的，想问的有很多，可这一瞬间，两个人都缄默起来，不知如何开口，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她扯着抱枕上的流苏，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装模作样地劝诫：“许韩风，看来你真的很留恋你的学生时代，这样对你不好，对你的事业不好，对你的粉丝也不好。”
“你又知道我梦到的是过去？说不定是未来呢？”他仰头后靠，摇椅晃了晃。
“你的未来还有我呢，是多少年后的同学聚会？还有小华和阿瞒吧？”她微笑着，想象着多年后的生活。
余光瞟过，看见他微微点头。
“听说你当年出国了？”她平静问道。
“去了美国两年。”他答。
“还在画画吗？”
沉默了两秒，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实在可笑，要是还学画画，坐在她身边的就已经不是身价过亿的大明星许韩风了。
“没有了，挺可惜的是吧？”他嗤笑了一声，像是自己都不待见自己的选择一样。
可不可惜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能说上话呢，“现在你也挺好的，挺优秀的。”只不过，再也不是当年她心目中那个许韩风了而已，可他有千百万的粉丝，哪缺她这一个。
“当年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他欲言又止。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若是要说我妈妈那件事，凭良心讲真的不怪你，你也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若是说后面的......”她顿了顿，“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也这样干了四年，扯平了。”
她潇洒爽快，仿佛身边人和她真的没什么关系，他一言一举都影响不了她。
月光还是当年的样子，轻柔撒下，像多年前，那个巷口的深夜、那个把凉茶言欢的深夜、那个送她回家的深夜。
“这四年，你过得还好吗？”
客厅黑了灯，阳台上只有路灯的光影照亮，她没侧头去看他的神情，只是听他的声音，平淡的低沉变得渐渐暖和轻柔起来，这样心平气和地好好聊天，恐怕是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最近的距离了吧。
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之前陈建华问过，后来李仓南和阿瞒也问过，好比这四年的归隐她过得有多么心酸艰苦一样，不过这四年的生活也是平淡无奇，没什么值得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