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宫芽说的那一番话:
“就怕有的母亲,既给不了你爱,又给不了你钱。”
宫岩似乎并不是不认识余宴秋,甚至一定也有不少的了解。
“别急别急。”
简关垣看她脸上苍白无血色,抱着她拍了拍背脊,他闻到一股血腥味,低下头才看到那黑色西装上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块,从她手里接过去,他本想找个袋子装起来,没想到会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一只签字笔,他拿出来打量了许久,迎着光看了看。
宫芽看他看的那么认真,歪着头问他:“怎么了,这笔有问题吗?”
简关垣找到那只笔上的机关,借着走廊的灯光扭动笔头,说道:
“这是一支录音笔。”
——
宫岩第一次见到宁常乐,是在隔壁无休无止的装修了一个多月以后,坐在客厅里研究模型的宫岩听到门口有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问好:
“阿姨好,我们今天正式搬来这里了,请多多关照。”
宫叔叔和他的爸爸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听说这套房子是两家人特意买在一起的,宁常乐盼了许久,终于搬来这里,听说那位叔叔家里也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她说完这话,便忍不住好奇往门缝里探进去看了一眼。
客厅的木地板上坐着个背带裤小哥哥,这孩子看起来可比她大了好多岁,此时正坐在客厅拼凑建筑模型,认真又安静。她有点想要认识他,没想到还没开口,看出了她心事的宫太太就一弯腰便把她抱了起来,带着她进去,径直走到他身边:
“宫岩,来,带着常乐妹妹去屋子里参观参观。”
正在搭建模型的男孩停了手,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扎了两个小辫子,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做自我介绍,看到他脸上没有什么笑意,以为他不欢迎她,小姑娘马上环抱着手,轻哼了一声:
“原来你就是宫叔叔的儿子啊。”
好不容易搬到一个有邻居的人家里,没想到会是个高傲冷漠的小男孩子,宁常乐失望之极,知道自己和这样的人处不拢,迈着小短腿,几步就跑回了爸爸宁阳安怀里mao。
宫太太看那小姑娘有些害羞,推了宫岩一把:
“我说你这孩子,大胆一点,去和妹妹玩一会儿。”
作为宫家的独子,宫岩自小就不爱社交,只爱和模型作伴,看到那个小姑娘埋着脸往爸爸怀里钻,宫岩不为所动,切了一声,继续低着头玩自己的模型。
从爸爸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的宁常乐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宫岩主动来找自己玩,气的跺跺脚:
像我那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哼,她根本就不想和这个人做朋友!
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宁常乐在没有见过隔壁的那个小男孩,宁常乐随着爸爸去了几趟学校,办理了入校手续,直到那天,保姆阿姨一抬手把她送上了开往学校的校车:
“常乐,以后要学会自己上下学哦。”
宁常乐哦了一声,开心的不得了,终于可以找到证明自己长大的方法,终于不用家长陪同,一个人也能完成独立上学的光荣任务。
然而她脸上挂着的兴奋笑容,仅仅只停留在她没上车之前,因为她在车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书包的男孩子戴了一顶鸭舌帽,系着厚厚的围巾,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看到那个人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她顿时害羞的把头低了下去,久久没等他开口喊她,自己气呼呼的背着书包往坐到了最后一排。既然他不主动搭理自己,她又凭什么要主动。
站在庭院里注意着车上动静的宫太太看到此情此景,无奈的挑了挑眉,有些头疼:
说什么儿媳妇要从小培养,看这两个孩子好像都不怎么喜欢对方呢。
如此形同陌路的相处了好几天,直到那天宁常乐在阿姨的护送下上了校车,她没在校车第一排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以为他请了病假,等她习惯性走到最后一排,才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那个人坐在了她最常坐的最后一排,仅仅只和她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看到宁常乐过来,他抬起手压了压帽子,好想不太想和她说话,她红着脸坐好,抬起手扭着牛仔裤上装饰,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宫岩,这个人脾气一定不好,好像都没什么朋友,一直摆弄着手上的模型,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学习和生活的。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挪了一个位置,坐到他的身侧,喂了一声:
“你模型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让我爸买一个给我。”
“就在樱花百货二楼。”
这是宁常乐第一次和他说那么多话,全部都是他感兴趣的模型,她说十句,他通常只说一句,搞得她好像一个小话痨。后来有一天,宁常乐去他家找他玩的,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宫岩,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小男生把目光从模型上收回来,抬起头“哦”了一声,宁常乐气急败坏,一跺脚气呼呼的转身走了,没想到身后的男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
宫岩的手是冰冷的,宁常乐的耳朵却是热的,她红着脸转过身去,看到他一脸忧心忡忡,十分不解的问:
“那你要我说什么话?”
“随便。”
“那我……”宫岩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背个三字经给你听吧?”
宁常乐:“……”
——
要想让宫岩变为话唠,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宁常乐选择成为宫岩一个人的小话痨,后来关系逐渐熟络,校车最后一排的那两个位置,便只属于他们俩了。偶尔她也会想,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子,到底有什么令她喜欢的地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哦了的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当然是因为他学习好,长得帅啊。
这就是幼时对这个人的所有夸奖和赞美了,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妹妹,她想,他们一定能走的很远很远,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直到大学毕业,他们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那天,宁常乐好不容易盼到出差回来的父亲,怎么都不肯写作业,把小提琴翻出来,缠着他听自己演奏:
“宁董事长,您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您多久没有见我了。”
她是宁安阳的掌上明珠,是最爱的那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宁安阳的心被小丫头这句话吐槽抚平了菱角,弯着腰一把将她抱起来,随后进了琴房:
“好,今天我选择放下工作,好好听我宝贝女儿的个人演奏。”
宁常乐是个聪明的机灵鬼,她故意拉错了乐谱,把好好的一首曲子拉的乱七八糟,宁安阳急的直皱眉头,站起来往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好好拉,糊弄我没听过这首曲子是不是?”
小机灵鬼笑了笑,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想要试探试探,爸爸你有没有用心听么。”
她一连拉了好几首曲子,若不是后来宁安阳看时间已晚,指不定还能在那个琴房待很久,直到父女俩从完全隔音的琴房出来,宁安阳才听到外面彼起彼伏的敲门声,她急匆匆随着父亲的下楼,打开门才看到满脸是血的宫岩抱着个小婴儿站在门口,似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他像个呆滞的木偶,几番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他的手上,衣服上,脸上都是血迹,宁常乐吓得倒退了几步,捂着脸哭出来:
“爸爸,你快救救小妹妹,她快死了。”
从那以后,宫岩就不会说话了,更别提她想要让他变成一个话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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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常乐只能从父亲和保姆阿姨的谈话中知道他们家的一些情况,听说是情杀,小三带着几个男人找上了门,不仅仅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丢掉了,连一线生机也没有留给那位美丽善良的宫太太,被一刀封喉,还毁了脸。
宁常乐因为那晚宫岩抱着孩子来敲门的模样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大病了一场,后来听说他的妹妹终于救活了,她十分的想念他,忍不住敲开了她家的们,宫岩的爸爸宫俊彦好像换了人,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好像被人抽掉了灵魂,看到宁常乐进去,宫俊彦机械式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你进来吧。”
这场打击对那个一向意气风发的宫叔叔来说,是毁灭性的,儿子成了哑巴,妻子被人一刀封喉,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宫太太以为他玩够了就会回来,可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代价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来的。
她不知道那个杀人犯的结局,甚至也不敢开口问宫太太去了哪里,后来她上了楼,看到宫岩站在饿的直哭的小婴儿身侧,一直盯着她的脸发呆,她不小心碰到了墙角的装饰品,发出一声极细的声响,那个人像是一只受惊的麻雀,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宁常乐忙举着手,说道:
“我,是我。”
看到他眼中没有敌意,她才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小步,说道:
“听说你有个小妹妹。”
宁常乐其实不是想来看她的妹妹,但她也不想很直接的说自己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