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这才答应下来,暗自决定,以后要经常过来看看,让婶子的钱花得值。
进入七月份,对男票的思念与日俱增,徐璐又往叶家去过两次电话,都说他忙着应酬,等完了就回来。徐璐也不好催他,心想自己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了,专心管理药田。
因为药田里的藿香已经等不及了,花全开了,远远看去已成一片巨大的紫色花海。再不采摘,就错过药性最好的时节了。
这边气候炎热,藿香一年可以有两次大型的采摘机会,第一次在六七月,把细小枝节砍下来,祛除泥巴杂质,连花带叶子的放道场上暴晒三天,再堆放一起,闷两天,再晒三天,继续闷,继续晒……反复闷晒三四个回合,才算合格的炮制品。
徐璐只记得理论知识,具体怎么切段,怎么保存,还多亏了黄药师,带着村里请的工人,忙上忙下。
“量太多了,小徐得赶紧卖出去才行,家里都快堆不下了。”炮制好的全塞麻袋里,几十个麻袋不止把林家排满了,隔壁李国青家也都没下脚的地儿了,但药田里还剩三分之二呢……
徐璐倒是不着急,上次跟季云喜去云安,她就联系过两家医药公司,说好的采摘了给他们送点样品,会有专人来鉴定。
“妈你说咱们送过去的样品,他们会不会要啊?早知道是要拿去充门面的,我就让战文专挑好的采……现在,可别……”进梅一面担心,一面不忘数落丈夫。
那天她妈让去采两斤藿香来,他们都不知道要干嘛,就站田埂边上随便摸到哪枝算哪枝……
徐璐对自己的药材质量一点也不担心。“充门面,你以为人家不会来实地考察啊?到时候一看全是又瘦又小的,反倒坏了名声。”
“就是,我们老板也常说做生意要讲信用,要做名声。”进芳接嘴。
徐璐眼睛一亮,静静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发挥一贯的话痨精神,多说几句她们老板的事。
可是,她说过这么一句后,就再也不提了。
趁着进荷不在,徐璐假装不经意的问:“你们老板还没回来吗?”
“没呢,说是在外省谈大生意。”进芳有点疑惑,她们老板的事,她妈不是应该比他们还清楚吗?
但她妈这个月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她也不敢问。
没两天,就在他们已经准备在村口搭棚子当仓库的时候,药厂终于来人了。徐璐对自己的药有信心是对的,除了还是药苗的时候打过一次农药,她的药就再也没沾过,中途只浇过一次化肥水,剩下全用的农家肥,叶子上连个虫洞都没有。
只能说黑水凹一带太适合种药材了,不止根茎粗壮水分充足,连叶子都又绿又厚。
质量好,药厂给的价格也很公道。徐璐实在累得慌,随便走两步就气喘,只能让战文进芳进梅陪药厂的人去田里看,她得靠椅背上歇歇才舒服。
她觉着自己好像真的病了,自从那场感冒后就不能劳累,一累就气喘,心慌心悸,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还容易脸红,口干舌燥,喝水也不得其法,一口气喝太多脸会肿,喝少了又不解渴,只能像小孩子一般,小口小口的嘬。肚子饿得贼快,才吃完没两个小时就觉着空了,问题是,她也没去上过厕所啊……
那些能量到底跑哪儿去了?!难道又漏油了?
等藿香采摘完,一定要去医院看看才行。
药厂的人看过,直接就地采摘,炮制,保存,运输一条龙,徐璐一口气卖了快两吨出去,全草藿香。
两吨什么概念?以前的徐璐没有。
现在也没有,她只知道,当三千二百块现金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她已经忘记单价了,脑海里不停的算,两吨就是两千千克,俗称的四千斤,总价三千二,那就应该是八毛钱一斤……对,八毛。
乍一听跟大米一个价。
可同样的五亩地,暂且将藿香与水稻的生长周期算一样的,水稻亩产六百斤,藿香亩产却有八百斤,水稻割了就没了,可藿香一年最少能割两次,产量就翻了快三个倍。从种植成本上来说,也是藿香更划算,农药化肥花不了几个钱。
比种水稻划算多了啊!
村里人只知道她们家门口轰隆隆的车子来了好几辆,看着泡肿却不怎么重的大麻袋抬了一个又一个上去,不知道具体卖了多少钱。但林家人走路带风的模样,大家都知道——赚钱了。
藿香采完,只剩光秃秃一片木桩子。旁边的薄荷也可以摘了,可是徐璐却待不住了,一天比一天能吃,她快不行了。
还有个不敢跟家里人说的,她的例假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她是不太懂安全期算法,也没有闻不得鱼腥油荤,没有孕吐,但她例假历来准时,也懂点卫生常识。
越是明白,越是害怕。毕竟那天来了好几次,又都没带那什么,她不会是……真的那个了吧?
这个想法不能有,一旦冒出来了,这像野草种子落地,生根发芽,疯长。
她自觉还没长大到能抚养孩子的阶段,怎么就……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瞎紧张,这两个月太忙了,又担心季云喜,所以会推迟也正常吧?她记得高三时候好像就推迟了好久,直到高考结束才来的。
嗯,应该是这样!
徐璐安慰自己。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想念季云喜,那王八蛋,怎么还没消息啊?他知不知道,他种的那啥可能“结果”了……王八蛋!他都三十多的人了,难道就没有点常识吗?
不联系算了,最好永远别回来,她每个月小钱钱挣着,不稀罕他。
但他笑起来的模样,眉目舒展,纹路细细长长的……还有卧蚕,又真的很好看诶……
徐璐觉着自己矛盾死了。
算了,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小刘,限期二十四小时让他联系自己,不联系就拜拜。
徐璐一咕噜翻爬起来,去给糖厂拨电话。
“喂,云喜糖厂,找谁?”刘光源按着眉心,语气不太好。
“是我,徐……”
“哦哦,春花姐啊,对不住,我这忙晕了,您那里出事了?”真是忙晕了。
徐璐心头一跳,她都还没说什么事呢,他就以为是出事了,莫非是惯性,前一个电话也这样?她以前不是这么爱胡思乱想的,但现在……好像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季云喜怎么了?”她直接问。
小刘一愣,下意识就要搬出那套说辞,“老板最近很忙,过段日子就……”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你给我说实话。”
刘光源为难。
老板进手术室前才叮嘱过的不能跟春花姐说,现在……万一把她急出个好歹来,老板非剥了他的皮。
“老板没事,快出院了。”
徐璐心内“咯噔”一声,什么叫“出院”?
“他什么时候住的院?”
刘光源犹豫一下,觉着既然都脱离危险了,那告诉她应该也没问题。“上个月,从叶家回酒店那晚,出车祸……不过春花姐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最后一次手术做完就好了。”
徐璐想昏倒,是真的头重脚轻的感觉,仿佛脑袋已经自动的往下掉了。她眨眨眼,勉强扶住放电话的桌子,“什么车祸,伤得怎么样?”
“就是那天,从叶家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第二天带春花姐去看病……回酒店路上跟一辆大货车撞……然后,小赵……唉。”小刘叹口气,继续道:“好在,老板已经脱离危险了。”
徐璐眼眶发酸,“难道小赵他……”
电话那头久久的没出声。
徐璐捂住嘴,把哭声压在喉咙里,眼泪却簌簌的掉。那个小伙子,仿佛昨天都还生龙活虎在眼前的,他问自己鸡要怎么吃,黄焖清汤的切小块,凉拌的整只煮……他拦在自己跟前,不让杨静碰到她,得了她的夸奖就龇牙咧嘴的笑,一口大白牙特别可爱。
虽然没有小刘沉稳,却更多了股年轻人的活泼与纯真。
可是,就这样一个小伙子,怎么就……
刘光源沉默良久,才哽咽着道:“姐别担心了,老板做完最后一次手术,再修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徐璐“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季云喜,你他娘的王八蛋!臭男人死鬼!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你他妈注定单身一辈子,谁做你女朋友都遭罪!都说除了生死无大事,你他妈死里逃生了还不跟我说一声,当我是个死人吗?
徐璐边哭边骂,边收东西。
“妈咋啦?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进梅要拿纸给她擦泪。
徐璐避开去,“我要去胶东一趟,别管我。”
“啊?妈去那么远干嘛?怎么能一个人……”
“别管我。”徐璐咬牙切齿。
她才刚想好要嫁的人,死里逃生了,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只想马上,立刻,现在就看到他。
“那田里的药怎么办?昨天才说薄荷也能出笼了,还有村里人问稻谷打药怎么打,鱼儿……”看吧,就是这种时候了,家里的事还一桩桩,一件件的来。
徐璐发狠,“你们是三岁孩子吗?决定不了就找胡建安过来商量啊,再问问隔壁桂花婶子的意见。”就不信了,没了她,这个家会运转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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