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秋压低声音道。
牛艳芬彻底被惹毛了,也不顾蓝心在场,指着路秋大骂道:“呸,路秋你别血口喷人,我几时想害我家老兵了,不过是让他下鱼塘捞两条鱼而已。路家用得着那么小气吗?乡里乡亲的,不就是你拿我的,我拿你的,用得着大惊小怪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要去鱼塘捞鱼,故意陷害我们的?”
“陈玉你至于吗,不就是几条鱼,用得着藏着掖着吗?我就拿怎么了,你们家的鱼不都被人给捞光了吗,也不在乎我来捞两条了。可你看看你女儿的毒舌,她竟然咒我家老兵死哩!”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心肠那么歹毒。呸!”
“……”
牛艳芬像是点着的炮仗,噼噼啪啪地骂个不停。
她的话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围观,就连村长路向生也在里面。
路秋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引来牛艳芬的长篇歪理。偏她还觉得自己没有错。
“婶子,是不是你把陆狗子引去刘家镇的,故意让他破坏我们家的鱼档,不过偷鸡不成吃蚀米,幸好有刘家镇的人作证,不然,我跟我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就是妒忌也没用,我们家鱼塘里的鱼就是卖得好,十五块一斤,大把的人争着要买。这是人品问题。”
路秋洋洋洒洒地抛下几句话,就不想再理她了。
牛艳芬气得那个恨啊,叉着腰,差一点就要扑过来打路秋。
蓝心挡在路秋面前,张牙舞爪的,露出尖尖的獠牙,眼睛凶煞,嘴里发出低低的呜鸣声。
“啊!”面对如此巨大的土狗,牛艳芬后背发麻,颤声道:“路家要放狗咬人了!快来人啊!”
周围的人一阵无语。
路向生忍无可忍,冲上来,恶狠狠地骂道:“牛婶子,你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啊!大兵在医院里等着救命,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牛艳芬指着路秋,强词夺理道:“村长叔,你看看这丫头,压根就不是我们路长村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的,我不服气。村长叔,你不知道,她在外面被野男人搞大了肚子,还不肯打掉孩子,那些坏男人迟早找上门来的。我也是为了村里好,万一那些人不长眼的,看到老人孩子就打,怎么办?”
“还有啊,别以为她考上江城大学就了不起了,年轻轻轻的,什么都不学好,还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有染,将来村里的孩子有样学样,该怎么办?”
“村长叔,你是德高望重的,可你也要主持公道,一定要将路秋逐出去!”
牛艳芬喋喋不休地控诉着路秋的各种罪项,说到底,路秋读书是很棒,可也害了她,她是路长村的骄傲,也是路长村的毒瘤。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人生的污点,尤其像她这种知识女份子。
路向生同情路秋的遭遇,也清楚她要打掉孩子才能重返学校,不然,她在村里怎能抬起头做人,还有,将来的孩子都学她那样子,岂不是乱套了。
路秋本想引出牛艳芬一家结伙偷鱼的真相,不想被倒打一把。这个女人胡搅乱缠的功夫一流,不仅没有打击到,还引火烧身。
“村长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就不劳村里的人为我操心。倒是婶子想偷我家鱼塘的鱼,这是犯罪的行为,应该报警才对。”她也懂得祸水东流这一招。
一听路秋要报警捉她,牛艳芬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尖着嗓子骂道:“我不是没有偷到吗?你这孩子,知道什么叫大量,一看就是个小气鬼!”
路秋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牛婶子,大量可不是建立在纵容犯罪的基础上的,你是没有偷到鱼,可你有偷鱼的动机,而且已经实施了。按照刑法,也要捉你进警察局拘留十五天。”
陈玉越听越怕,走过来扯住她,小声道:“小秋,都是亲戚一场,不要说这些话,伤了感情。”
路秋冷笑:“妈,我放过她,她肯放过我吗?我就要被逐出路长村了,离开也没什么,可我舍不得你跟奶奶。”
莫淑芳在旁从头听到尾,又悲又喜,对陈玉喝声道:“你别插手,让小秋去报警。我是老了,可我还没死。你们这些人都不将我们家放在眼里,欺负我们这些孤老寡女!小秋你要走,奶奶跟你走。留在这里,只会让人寒心。”
第35章 护短
莫淑芳越说越气,她早年丧夫,儿子又不争气跟野女人跑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就压弯了她的背。对生活不抱任何希望,过一天算一天。
有一天,小孙女回来了,对她嘘寒问暖,所做的一切,都是知冷知热的。家里的债务眼看着就要还清,熬苦的日子就要出头了。
可路长村容不下小孙女。说她败坏名声,被搞大肚子。他们都想逼死她。
莫淑芳脸色阴沉沉得可怕,眼睛里划过一道厉光。
谁也不许伤害路秋,哪怕她被人搞大肚子,就算要生下孩子,她老婆子也不在乎。她才六十多岁,肩还能扛,手能抬,可以种田干农活,供路秋上大学。
听到小丫头甜甜地叫她做奶奶,说以后要给她做好吃的。
莫淑芳是甜到心里头。
谁也不能伤害她!这是她捂在心肝上的小孙女。
莫淑芳驼着背,缓慢地走过来。粗糙带茧的手,全是裂纹,带着慈爱的热度,紧紧握住路秋。
“孩子,你哪也不用去。这里就是你的家。”老太太笑着说:“只要奶奶在的一天,奶奶就护你一天。”
路秋重重地嗯了一声。心里酸楚想哭,晶莹的泪花翻滚在眼眶里,相比所有人的不理解,奶奶的话一直暖进她的心窝里。对的,她一定要努力挣钱,盖大房子,每天做好吃的给奶奶吃。
“奶奶,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强忍着眼泪,笑吟吟道。
再回头,路秋的目光如锋刃般锐利,直射向寸步不让的牛艳芬,声音变得凌厉起来:“牛婶子,念你是初犯,以后别再干这些事了,不然的话,把自家的名声搞臭了,往后明哥(牛艳芬的儿子)想娶老婆,会连累他的。”
她的话平静如斯,牛艳芬绝对不怀疑她会去派出所报案。
想不到,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子,也会恐吓人。
牛艳芬眼睛闪过一阵阴戾,如响尾蛇一样恶毒。冷冷地盯着路秋,半天,才气得转过头,快步走开。
路向生心里捏了把冷汗,驱散围观的村民,一脸复杂地走向莫淑芳,微微扫了一眼路秋。
“他婶子,牛艳芬是贪小便宜,可毕竟没有犯下大错。大家左邻右舍的,撕破脸皮对大家都不好。小秋啊,叔一直以你的学习为荣。你是刘家镇的女状元。乡下地方嘛,村民最容易受到挑拨,可也不是无中生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还看不出来,以后年份大了,指不定会遭到什么闲话。叔就算是村长,也堵不住旁人的嘴啊。”
路向生似是向莫淑芳诉苦,实际是委婉地让路秋打掉孩子。
路秋感觉到莫淑芳的手一抖,神色有些溃散。
孩子,到底要不要留?
路秋抬起头,绕过路向生的头,落在陈玉母女脸上,她们垂着头,静默无语,却是受尽奚落。
哎
路秋是被莫淑芳大力扯回家的。
她感觉头好沉,胸口一阵闷痛,整个人烦躁不安。
院子里,路春贴心地给每个人捧上一杯凉开水,莫淑芳将手搭在圆桌子上,几次想开口说什么,看到路秋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忍住不说。
外面传来脚步声,陈玉以为路广通卖鱼回来,不由地站起来。
看到来人时,路春脸一冷,两只手不由地捏紧衣角,眼睛里闪过慌乱。
“志仁,你来了。”陈玉喜得呼出声,迎上来道。
原来,是路春的老公贾志仁来了。
贾志仁是宝香村人,三年前,他的父亲患了胃癌,家里急着办喜事冲喜。路一鸣瞒着陈玉收下贾家三百块的礼金,作主把年仅十八岁路春嫁给大她四岁的贾志仁。等陈玉发现的时候,路一鸣已经卷席家里所有金钱跟那个女人私奔了,路家拿不出钱还债,只好让哭哭啼啼的路春嫁人了。谁知,路春嫁进贾家不到一个月,公公就撒手归西了。
三年来,路春不止一次向陈玉哭诉贾志仁的无情,贾母的刻薄,丈夫助纣为弱。陈玉本身就懦弱怕事,每每总是让路春歇上几天,就把她劝回贾家了。
路秋怀孕的事闹出不少的波折,陈玉忘记劝大女儿要回贾家这回事。
贾家的吃喝拉撒全靠路春一个人张罗,贾母与儿子都是好吃懒做的,见路春大半个月不见回来,贾母坐不住了,骂了儿子一顿,让他赶紧把老婆带回来。
贾志仁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件花衬衫,勒着红色皮带的黑西裤。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品性,怎么看也是个斯文的男人。
他提着一包糖糕,一包红糖,赔笑着对陈玉道:“奶奶,妈,我来领陈玉回去的。”
莫淑芳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放在平时,陈玉板着脸委婉说女婿两句,就会喝声让路春回去了。
今日,情况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