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达芙 (那殊)

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 未来这个横空出世的“捕猎者”会带来什么。当年吃油细菌问世时, 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研究员们也没有预料到它会引发一场石油危机。

自然界有完整的生物链，万物相克、生生不息。那么这些人工制造的生命又会在生物圈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科技推着人造论悄然向前, 可是它所迈进的每一步须得慎之又慎。

丁泽笑了：“珂冬，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这只是一个比赛，我们做一个设想, 设计一套方案, 投入生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太快了。”珂冬还是摇头, “理论走得太快, 容易出问题。”

丁泽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 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儿一次‘捕猎者’。”

珂冬笑了：“好啊。你们回来，我总在这里。”

这时候，讨论室外的门“咚咚”响了两声。

赵扬哈哈大笑：“珂冬家属来接珂冬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明天见！”

大家哗啦啦收拾好东西，鱼贯出了门，还不忘和门边的黎松打个招呼：“学委家属，午好。”

黎松等他们都走完了，这才倚着门看向珂冬。

“这种感觉很新奇。”他摸了摸鼻子。

“什么感觉？”珂冬把材料放进背包，摆好椅子，快走几步来到他身边。

他顺势接过她的包，继续道：“自从和你认识以后，我的称呼发生了很大变化。”

以往他的名字和头衔都放在首位，现今他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完全被“陈同学家属”“学委家属”“珂冬的男人”取代。

珂冬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想让他们叫你什么？下次我跟他们交待一下。”

黎松认真地想了一会，答：“我觉着这样就挺好，有一种……”顿了顿，“有一种被你养着的幸福感。”

珂冬笑得停不下来。

“你说过你养我一辈子。”他严肃地强调，“做学问的人最应该严谨，不能出尔反尔。”

她啼笑皆非：“我还说过，我要成为cu荣誉教授呢。”

“喔，这么说来我的头衔又多了一个——cu荣誉教授的男人。不错。”

头一次见着说大话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珂冬抬手就去捂黎松的嘴，却被他反手捉住，凑在唇边啄了啄。

她惊得抬起了头，他又趁机在她的前额印了一个吻。

黎松得意地翘了翘嘴角，赶在他的小姑娘反击前把一个袋子拎到了她面前。

“这什么？”珂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连谢罪礼物都事先备好了？”

“葛名远给你准备的。”

珂冬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提溜出一条镶着假钻的粉桃色裙子：“？”

裙子背后还贴了一张纸条，纸上是狗爬一样的字：小心点穿，弄坏了扣租金！

黎松解释：“他说，这是拉赞助时候穿的裙子。”

“他以为拉赞助是做什么？”珂冬一头黑线地把裙子塞回袋子里，“我不穿这个。太愚蠢了。”

她知道葛名远号召所有队员外出拉赞助了。她原打算这边的小组讨论结束就去找他们，没料到葛队长还给贴心地准备了拉赞助的“战袍”。

“他们在哪？”珂冬问。

黎松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莫名地，珂冬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当珂冬在距离a大三公里的扫货街看到葛名远一行人时，她觉得此刻什么语言都苍白了。

“大家过来看一看，我们是a大xx项目的成员，我们正在进行一项很有意义的研究，你们投入的每一笔资金，无论多少，都将对我国在xx领域的进步作出贡献……”

葛名远对着个大喇叭说个不停，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他的背后拉着个巨大的横幅，上头写着他们的队名∞，以及全队成员的名字。

他刚做完了个激昂的小演讲，一旁买菜的老阿姨摸出一枚硬币扔进了桌子上的筹款箱。

珂冬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很想把自己的名字从横幅上挖掉。

现场没有看到王磬和其他研究生队友，葛名远的身边只有臭着一张脸的姚菲芓和乖乖地换上了粉裙子的姜姜。旁边还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学弟正往人群里发传单。

黎松没有想到这边会是这样的情况，于是条件反射地拉住了珂冬。

“我听说王磬负责另一队。”他镇定地说，“我们去他那边吧。”

“嗯，我也这么想的。”她点头。

他俩刚要往回退，就听人群包围圈中的葛名远对着大喇叭吼道：“陈珂冬！你要去哪里？！”

珂冬一个激灵，拽着黎松转身就跑。

“陈珂冬！陈珂冬！陈……”葛名远的大喇叭如影随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珂冬揪回来。

距离扫货街二十公里的高新创业园，王磬在接待室里与毕业后创业的前辈聊得正欢，就见珂冬和黎松坐在了玻璃门后头的椅子上。

王磬蹙眉。葛名远不是说让珂冬跟着他在另一边拉赞助么？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学长正回忆往昔：“我完全理解你们的难处，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没办法，谁让咱们学院穷啊。”

“不过你也看到了，现在创业不容易。”学长一脸抱歉，“这点资金，聊表心意，算是支持a大生科的后辈了。”

王磬连连点头，由衷道：“已是万分感谢。”

临分别时，这位学长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最近a大在北园承办一个高新科技展览会，不少企业都受邀参加，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机会。”

王磬一愣，随即惊喜道：“谢谢。”

“不客气，祝你们成功。”

关上接待室的门后，王磬皱眉看着珂冬，敏锐地直击重点：“老葛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珂冬眨了眨眼，摇头：“没有，都挺好的。”

当晚，地下一层生科实验室热闹非凡。葛名远一枝独秀，大马金刀地跨坐在讲台上，兴奋得恨不得开瓶啤酒过过瘾。

“来看看我们今天的收获！”他把筹款箱摇得哗啦作响。

下面一群小弟眼巴巴地坐着。

“胖子，念！”葛名远甩给胖子一张纸。

胖子拽着那张纸，勉力忍着笑，把上头的记录一项一项念出来。

“——兰州拉面馆，赞助x元！”

“——小芝芝奶茶铺，xx元！”

“——咕酱煎饼果子，xx元！”

“——raki动感单车体验馆，xxx元！全场最多！”

……

一群人在胖子抑扬顿挫的汇报声中笑得东倒西歪。

葛名远还在一旁补充：“以后我们第一个培养出来的酵母就命名为‘raki’！”

珂冬直接笑倒在黎松怀里。黎松也笑得厉害，却不忘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把小姑娘揽进怀里。

王磬和几个老资历的队员在众人后头，一边笑一边摇头：“老葛，我看你这比出成果还激动啊。”

笑声险些掀翻屋顶。可不是，出成果也没这么有成就感——葛爷拉到了人生中第一笔资金呐。

葛名远难得地没和老队友抬杠，一边拍桌子一边嚷：“就算学院穷又怎么样？我们自己干！不给器材又怎样？我们自己买！”

珂冬倚在黎松怀里，笑得有些脱力：“你知道理想主义的疯子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

她指着葛名远：“他这样的。”

第28章 28
chapter28 方向

这周组会, 珂冬把阶段性成果交给葛名远过目, 连带着把赵扬他们提出的其他可行性方案也交了上去。没想到葛名远对“捕食者”大感兴趣。

“为什么不做这个？”葛名远把计划书敲得嗒嗒响，“省内赛设计出‘捕食者’的模型肯定压倒全场。”

珂冬把和赵扬说过的话又耐心地同葛名远说了一遍, 谁知葛名远听罢仰头高叹：“唉，娘们儿果然办不成大事, 胆子比鸡崽还小。”

“哦，这样吗？”珂冬淡道，“可是你所说的这个娘们儿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两套主题，还独自扛起了第一套主题的设计。葛爷当初不是没胆子做两套主题？”

葛名远噎了噎, 找不着词儿了，只能向一旁的老队员们求助：“你们说是不是, 明显‘捕食者’比‘感应者’好啊。”

王磬抱着胳膊笑得肩膀乱颤：“老葛，你发现没有, 你和珂冬的思维完全走两条线。”

“哪两条？”葛名远问。

王磬说：“你把这个定义为比赛, 不考虑现实因素, 只求天马行空、发挥最大的想象空间。珂冬考虑的远不止比赛，她想到了更长远的发展。她把这个当作具备现实意义的项目。”

葛名远哼了哼, 没说话。

王磬转过头看珂冬：“但这确实只是一个比赛。”

珂冬一愣。

“单纯一点，把它看作一个比赛。”王磬轻描淡写道，“赢下省内赛, 打下第一个漂亮的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