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大家都不喜欢把这重量与人分享,宁愿一个人扛。
一个人扛,也没什么坏处,过了这道难关,我们会变得更强。
我回到病房后,楚晴川已经发出均匀的轻鼾。
他现在觉多,医生说是好事,睡觉的时候也是身体在恢复。
我躺上一旁的床,和衣而卧,侧着身子望着熟睡中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如果这期间我爱上了别的男人,等你清醒之后可别再骚扰我了。哼!”我小声咕哝着,以解心头之忿。
最近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我多想他能像从前一样,做我的山峦,任由我依偎。
我忽然想起今天上午的专家讨论会,抬手看了眼腕表,就起身去了王医生的办公室。
敲门后没人回应,我推开门缝,并没有看到人。
还没回来吗?我隐约有点紧张。
就在我关上门转身想打个电话给王医生的时候,他的那张大圆脸倏然出现在我眼前。
“王,王医生。你可吓死我了。”我拍着惊魂未定的灵魂。
他却冲我摆出一个笑脸:“来问结果啊?来,进来。”
我看到他的表情,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便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他问我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反正都要听,坏的先说吧。”我倒是不在乎先后。
“坏消息是专家们会诊后得出的结论和我之前的推断一样,如果血块继续存留在那个位置,不仅失忆不会自愈,而且智力也会渐渐受到影响。”王医生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我没说话,陈恳地看着他,该说好消息了啊!
他眯起眼睛:“好消息呢,就是国际权威的脑科专家卢瑟教授会在两周后到访江城参加一个国际医学学术论坛。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手被称为上帝之手,或许他有办法帮助晴川。但据我所知,他的手术已经约到了明年,而且不接急症,性格脾气有些古怪,是个难搞的老头儿。如果你想去找他帮忙,可能要费一番心力,还不见得成功。”
“也就是说,能通过手术让血块消失的人,全世界可能就只有他自己?如果找不到能够做手术的医生,我就只能祈祷血块被自行吸收掉?”我确认道。
王医生略一沉思,道:“可以这么说。”
“那他手术的成功率有多高?”我问。
王医生看着我:“他所经手的案例,是100%,零失误。晴川这里,我保守估计,也应该会有百分之八十。当然,这概率对病人本身而言,只有0%和100%的分别。”
“80%?”我重复了一遍。
百分之八十,对我而言,已经近乎奇迹了。然而王医生说得也对,对于楚晴川而言,没有大概率和小概率之分,只有成和败。
所以,我不敢赌。这次,赌得是他的命。
“你回去考虑考虑,也问问病人的意见。”王医生似乎料到我的犹豫,并不急着等我的答案。
“卢瑟教授的行程安排或者联系方式能给我吗?”我虽然还没决定,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临时慌张。
王医生点点头,说:“明天我会托人打听,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我再次向他道谢,起身离开。
这件事,我该和谁商量一下?我要告诉楚晴川吗?他会怎么做?如果我们角色互换,失忆的人是我,他会怎么做?
我想得出神,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急忙道歉,同时看到了对面的男人,居然是战江。
“战先生。”我打过招呼。
他冲我淡淡一笑:“晴川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他。”
我摇摇头,他便明白楚晴川还是老样子。
“今天专家会诊的结果如何?”战江的沉着,让我刚才不安定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他这样一问,我霎时想到,或许我应该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他是楚晴川的父亲,虽然没有养育之恩,但作为父亲的爱是不会假的。
况且,他还是一位有胆识的长者。
抛开感情因素不谈,他是一个好的商议对象。
因此,我如实地向他转述了王医生的话。
第207章 我只是一个病人
战江闻言,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难作定夺。
他略一沉吟,接着目光笃定地看着我道:“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怎么选?我或许代替不了他做决定,但是你能。”
“他……做事向来缜密,思虑周全……”说到这里,我又开始否定自己。
自他回到江城后,别的不说,关于我们两之间的相处,他似乎又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对比从前,多了种“沉不住气”的感觉。
我把这疑虑告诉战江,他只是轻轻一笑:“这很好理解,他不想再失去,所以乱了方寸。”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理智压制着感情,时间久了,终究是要适得其反,深受其害的。”战江抬头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我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好像不仅是在说我们吧?
“骄阳,人失去记忆之后是没有归属感的,内心恐慌,没有社会定位。这个时候,既好骗但也敏感。心理素质差的人甚至会崩溃,迷失在来自外界纷杂的认知里。依我对晴川的认识,他现在的镇静其实是一个收集信息的过程。他会对任何人都表现友好,以此来获得有效信息,同时也警惕任何人,会筛选信息里的有效成分和准确性。辛苦你了。”战江微笑着看我,好像我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耸肩笑道:“自己选的男人,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放心不下他。”
“傻丫头。这小子,到底是有福气。”战江轻笑着对我点点头,走去了病房。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啊,这个决定谁也做不了。
等我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战江已经走了。
楚晴川呆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穿着病号服,听到我进来后,仰起头看过来。
“刚才有人来看我。”他对我说。
“哦,谁啊?”我故作不知道。
“他说是我叔叔。”他面色平静,只是在陈述。
“还说什么了吗?你记得他吗?”我问。
他没言语,只是摇摇头。
我看出他在思考,就不想打扰他,自顾自地收拾起房间。然而,总感觉后背有两道目光一直盯着我。
不等我回头,他再度开口:“我想回家看看。”
我动作一僵,继而告诉他:“回家可以,但要先把身体养好。每餐饭必须吃光,按时吃药,训练强度不能那么大,要听医生的话……”
我喋喋不休地说着,男人的眉宇越来越纠结。
“唠叨。”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唠叨?这个词在我的词海里,好像并不是什么褒义。
“嫌我唠叨?我唠叨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你有没有良心?”我立刻反问他,都没意识到我说出这话的风格,也很有一股中年怨妇的style。
楚晴川看我的眼神更嫌弃,就差没说出“我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
天呢,我居然被嫌弃了。
我竟然被他嫌弃了?!
这在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里,好像还是首发。
我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呵呵,你少想那么多,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不过是想快点拿到你承诺给我的钱而已。”我稍微冷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他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失望,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反而开心不起来。
“行了,不和你说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家务”。
接下来的一个周,他倒是很乖,我做的营养餐每顿都能吃光,还听从医生的建议不做高强度训练,按时吃药打针。
笑笑是最常来探望他的人,虽然记不起笑笑,但他们两在一起的时候,楚晴川明显放下了戒备,少了和我们交谈时的谨慎。
大概是底子好,王医生告诉我他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这是卢瑟教授助理的电话,行程信息因为保密很难搞到,我只知道28号的学术交流活动会在泛海国际会务中心举行,上午九点钟开始。”出院时,王医生将我之前拜托他打听的信息告诉了我。
我先带楚晴川去了趟他在海边的别墅。
他进去之后,转了一圈,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我站在玄关,低头恰好看到一双崭新的小兔子拖鞋,于是蹲下身换了下来。
他走回来,垂眸看看我的脚,偏着头仔细看了看。
我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就抬起一只脚让他好好看:“有印象?”
他向后退了一步,说了个“傻”。
“呵呵,这可是你买给我的。”我翻了个白眼,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几乎是空的了。
想起我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尽管已经时隔三年,可却依然历历在目。
“走,我们去超市采购点东西,在这儿住一天。”我扭头对他说,还想着通过以前的情景重现看看能不能让他记起点什么。
可他却好似兴趣不大,在我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问:“我不喜欢这里。你家在哪儿?”
我一愣,皱起眉头看着他的眼睛,很懵懂,不像是在算计。
“问这个干什么?”这次换我警惕了。
他作无辜状:“听你的意思,我们关系匪浅,我应该没少去你家。”
我咽了口唾沫,觉得他的思路很对。
“我,们……以前在这里住过吗?”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