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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唇角好像弯起来, 似乎有点笑意。
  以为是错觉,垂头下去仔细观察,一瞬间猛地一个天旋地转。紧接着月光一暗, 被他压着卧在沙发上。
  她惊叫出声。
  恶作剧得逞,笑声响起来。
  她抬头去西泽,额头上立马落下来凉凉的吻,像是安抚。
  淮真仍旧惊魂问定, 小声问, “吵,吵醒你了?”
  他笑着说,“一直醒着。”
  她气得小腿顶他一下。
  他吃痛得嗷一声,“下手好重。”
  “你活该。”
  “我怎么了?”笑着, 语气怪委屈的。
  “你……”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你家人来电话找你,还叫我去对付?”
  “嗯, 我想听听你都会说些什么。”
  她气过头,噎住了。想了想,一时有点难过,“突然就正面应敌,完全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
  他捉着她的膝盖揉了揉,叹口气,将她搂紧,翻个身,侧身相对躺着,将她看着,“你当她是敌人?”
  她接着问,“你知道是露西?”
  “结婚新闻搞那么大,生怕世界上没有人不知道。”
  淮真笑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密切了?”他是指她称呼露西的昵称。
  “我猜想她人不坏,很有思想,也富有魅力。”
  他嗤地一声。
  淮真思索一下,转头看他,“我回答得怎么样,还不坏吧?”
  他说,“完全不是你的敌手。”
  她给逗笑了,“哪方面?”
  他说,“对我而言,全部。”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英文版。到底也是个俗人,难免开心。
  两人一时无话,闭眼沉默,在月夜里相拥着,听对方呼吸。
  沙发很窄,甚至不足以他一人睡下;现在躺着两个人,他还怕将她压着,不知有多不舒服。
  淮真提议,“去床上睡吧。”
  他说no。
  她无奈,“不会难受吗?”
  他说,“去床上你会难受。”
  淮真:“?”
  “施展开手脚了,我会忍不住对你做很多你没有力气做的事情。”
  她笑起来。
  “这个礼拜累坏了吧?”
  她点点头,“嗯。”
  她是真的累坏了。
  他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得更舒服一点。
  “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很多。”
  她头枕在他胸口,慢慢同他讲诉最震撼她的现实。
  基督青年会二十多年前在广州就成立了救助会,拯救广东、广西地区的饥民,其中很大部分是妓|女。她们都住在城市中央的管教所里,穿灰蓝制服,头发剪得和女学生一样短,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纠正掉媚俗的步伐,学会中性的姿势与迈步。
  救助会请来广东与香港男女大学生,有一部分教她们汉字与中文,她们谈心,每个月都有一个礼拜。
  这一整个礼拜,淮真面对面和十几个女孩聊过天,听她们泪流满面的倾诉自己曾经遭受的苦难,诉说自己的家乡经历了怎样的旱涝,村民如何饥寒交迫,为了让全家的劳动力吃上饱饭,自己是如何、多少钱被父母卖给妓|院的。从卖到妓院那一天,她们和老鸨签钉终身契约,每个月都没有为妓|院赚够一定数额钱,就会负债。她们从十三四岁起,就不得不没日没夜的做工,被迫满足有各种癖好的客人,时常接受一些变态无理的要求。稍惹得客人不高兴,不止会挨客人的骂,还会被暴怒的“妈妈”拿竹条、鞭子和钢钳暴抽。她们中许多人,顶多只能活到二十三四岁。辛苦做工十来年,每天夜里甚至要接待超过二十位客人。她们通常四五年后就会疯狂衰老,然后从一等厢房搬进二等,三等,直至进入最劣等厢房,那里没有隔音的墙壁,床与床之间只用一张布帘隔开。旁边稍稍经过一个人,便会看到她们赤|身接客的模样,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淮真每天都教她们讲一点国语和很简单的英文。她最喜欢和她们谈及英文future这个单词时,一张张瘦削脸蛋上洋溢的光芒。她尽自己最大可能让她们相信自己依旧年轻,以后可以上学,在工厂或者办公室里有一份工作,当然也可以嫁人。
  可是转头,她就听见救助会一些年轻不懂事的白人女士对她们指指点点,说,“这群中国女人,永远改不掉骨子里的奴性。你别看她们在管教所里这副正经模样,毕竟管教所里几乎都是女人。那些男人,尤其是年轻的男大学生一来,面对年轻漂亮的男孩子,那群没有人格的女人立刻将所有体面抛在脑后,换回当婊|子时那种随时随地宛如野猫就地发|情时兴奋的表情。这群麻木的女人,只要三个月后离开这里,过不了多久绝大部分都会重拾老本行,你们等着看吧。”
  某一天的饭桌上,淮真同她门曾有过一次争执。一个略显刻薄的白人女学生当面不敢讲,背地里骂她:我看不止妓|女,中国女人都这样。广州尚且还好,你到上海租界里一看,稍稍走来个平头正脸的白种男人,像她这种女学生第一先坐不住;勾引有家有室的白种老男人的,更是数不胜数。她们嘴里成天嚷嚷着自由自由,脊梁上早已刻上slave五个字母。
  雅德林夜里同淮真哭诉这种不公又偏激的见解,淮真一开始安慰她说:“只有教养最糟糕的女孩子,才会讲出这种话。你哭什么?这本就不是我们的错。”
  雅德林哽咽着说,“我觉得最伤心的是,她说的一部分竟然是事实。我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我愣在当场,根本就是佐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我们的国家不本来就低人一等?”
  她一番话,让淮真也愣住了,好半晌找不到任何话来安慰雅德林抑或自己。
  此刻她贴在西泽胸口,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根本没有意识到眼泪将他衬衫浸得湿透。
  她一边讲,一边还很恶劣的扯过他的衣服擦脸,“很多人都因为自己有这样满目疮痍的国家而在人前抬不起头,他们也想让我这样认为。可是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啊?人与人之间隔阂是肯定存在的,个体差异、社会风俗、局限与教养致使彼此之间无法相互理解,两个灵魂并行在一起,哪里可能有贵贱之分?毕竟没有任何人可以同时属于两个世界。”
  西泽一边听,一边不当回事地说,“上中学以后,我也曾经有很长一段事件,因为自己不再有金色头发与蓝色眼睛而抬不起头。”
  淮真哭着哭着,听他来了这么一句,猛地笑出声,将自己都呛到了。
  他也笑起来,“你会因为不是个金发碧眼的经典款白鬼而看不起我吗?”
  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眯起眼笑起来,“我更喜欢黑色。”
  他问,“为什么?”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近,自在。”她说着,抬头去望着他。
  这样一个极端的、激进的白人,却有这样令人亲近的印象。这背后的故事,好像藏着关于一整个为美国社会相悖的,有关于很多年前一个南国夏天的秘密。
  他垂头在她头顶亲了一口。
  感觉彻头彻尾的安心。她脸贴近他湿漉漉却温暖的胸膛,闭着眼睛,困意终于似潮水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妓|女的部分有参考韩素音《瑰宝》和陆其国《畸形的繁荣》


第163章 南国4
  “是啊, 从前就是在这里。”湘记士多店的老板指着海崖旁的灌木丛, “我爷爷说的。四十多年前, 在鹤咀拾荒的周阿婆就是在这颗树下捡到的那个女婴。皮肤很白,淡金的绒发, 一双碧蓝眼睛瞪大来看着你。脏兮兮的,周老太却觉得是老天赐给她的安琪儿。名字还是我爷爷起的,他识得也不多, 正巧结婚的鸳鸯喜被上头有‘琴瑟和鸣’四个字, 便摘了头一个, 给她取名一个琴字。后来大家都阿琴阿琴的叫她。阿琴长大了,更像华人,但长得高鼻深目, 一看父母当中一定就有一名白人。她只会讲广东话,也不识字。从小跟着周老太,活下来都不容易,没什么机会念书。人很善良, 不太爱讲话, 逢人就笑,不像个番鬼佬,倒更像哪个村中傻傻的姑娘。她相当善良,村里阿婶叫她帮忙摘果子除草, 从不拒绝。村人也都待她很好,自始至终觉得她就是中国人。”
  “她十七岁时,周阿婆去了。村人和她一起葬阿婆, 想起她举世间孑然一人,不知能靠什么养活自己。叫她自己外出做工吧,香港这么乱的地方,她生得又靓,不当心就被骗了。恰好麦太有个表兄在中环办了家顶级酒店,就托人帮忙替她在那里谋了个侍应的职务。说是侍应,其实她笨手笨脚的,会的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里都坐在酒店大堂,生的美就是有这点好处。她几乎是无知的,略略有些麻木,却是健康真实的。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那个叫作哈罗德的美国人,金色头发,纯蓝的眼睛,是个美国电影里都难得一见的英俊男人。那人是个反殖民主义者,讨厌英国侨民和美国共和党人,是个地地道道的香港迷。”
  “他们这样一对恋人,在香港实在并不稀奇。阿琴会爱上这么一个有钱、有地位,相貌英俊的白人看起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而哈罗德为什么会爱上阿琴,大家一开始都不那么理解。在外人看来阿琴大概就是一个白种败类在远东找的某种乐子,阿琴就是一张白纸,他想在上头作点画。他们常常乐于这样做。他就是玩玩而已,并不在意这个殖民地女人在他离开以后究竟会如何,搞不好他在美国早已经有了妻子,也许在河内,星加坡也各有一个这样的女人。他们像所有恋人一样受外界指指点点,到最后连阿琴也相信是这么一回事,但她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早已无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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