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莲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我父亲已经病逝了。我母亲在地里干活还没有放工。”
郭凯芹的问话终于有人答了。
郭凯芹打量了这小姑娘一眼,看眉眼,有些乔立恒和曾照翠的影子。
郭凯芹款款走到乔青莲身边,问道:“小姑娘,你是乔立恒和曾照翠的亲生孩子,对吗?”
你有那个必要那么强调“亲生”的吗?要知道,我爹和我妈对待哥哥和对待我是一样的,从来没有不当他是亲生的。
乔青莲心里对郭凯芹越发不满。
人家都说上海的人精明,果然是这样的。
郭凯芹勉强换上一副笑脸,对乔青莲说:“小姑娘,你去叫一下你的母亲回来,好吗?”
这个时代,小轿车是非常稀罕的事物。只怕整个尚家营的人都被惊动了。
院子里又上来几个看热闹的人,大人小孩都有。
乔青莲想看看这对母子到底怎么对话,决定留下来。
她对侉子说:“侉子,你跑得快,问问上工的人在哪里,你帮忙喊一下我妈回来。”
侉子高兴地应声是,拉着铁子就一起去喊曾照翠了。
这会儿,一个男人也走了进来。看他对郭凯芹恭敬的样子,乔青莲判断,这应该是郭凯芹请来的司机。
乔清泉倔强地站在那里,不给客人搬座。
乔青莲只好进屋,搬来两把椅子,请他们坐下。
郭凯芹见乔清泉不说话,想问更多的消息,只能问这个小姑娘了。
于是,她换了一副笑脸,问乔青莲:“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哥哥叫什么名字?”
乔青莲回答道:“我叫乔青莲,我哥哥叫乔清泉,我今年九岁,我哥哥今年满十一岁,快十二岁了。”
郭凯芹对一旁的男人笑了一下:“小姑娘口齿挺清楚的啊。”
那男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郭凯芹又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哥哥和你不是亲生的兄妹?”
乔青莲说:“我知道。”
乔清泉看了乔青莲一眼。
乔青莲接着说:“可是,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妹感情还要好。”
乔清泉感动地看了乔青莲一眼。
乔青莲对他点点头。
郭凯芹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那男人连忙打破这个僵局,问道:“清泉,你读初几?”
乔清泉答道:“我今年下半年读五年级。”
郭凯芹说:“怎么才读小学五年级?郭洪宇和他差不多大,都已经读初一了。”
第五十一章 我是有苦衷的
那男人解释道:“乡里的孩子读书都晚。八九岁、上十岁才上学,多的是。”
郭凯芹低声说:“所以,我才要早点将他接回去。乡里的教育太落后了。”
这是指责乔立恒夫妇让乔清泉上学晚了吗?
那你早干嘛去了?自己的孩子只管生不管养,还来指责别人?
乔青莲对郭凯芹的印象这下子降到了谷底。
哥哥以后不给我们写信,是不是因为他母亲不让写呢?她瞧不起我们乡下人啊。
所以,他直到成年了以后,自己能当家做主了以后,才想到要找我们的吧?
乔清泉听出那话里的意思,这个敏感的孩子立即反驳说:“我上学一点也不晚,我不到八岁就上学了。”
乔清泉的生日比较晚,是冬月二十八,所以,到上学的时候,还没有过八岁的生日。
还不晚?城里的孩子都是六岁上学的。
郭凯芹没再说话,她看出来,这孩子有些抵触她。
是不是认为我是抛弃他了呢?
不知道这对乡下夫妇是怎么教这个孩子的,他难道不知道我是有苦衷的吗?
“凯芹?你来了!”曾照翠气喘吁吁地走进小院,一眼就看到了衣着打扮时髦的郭凯芹。
曾照翠在秧田里拔杂草,被侉子咋咋呼呼地喊了回来。说是乔清泉的亲生母亲过来接他了。
曾照翠心里一惊,和小组长告了假,就从秧田里回来了。
一路急急慌慌,都没有来得及洗一下。
看看时髦的郭凯芹,再低头看看自己卷着的裤腿,沾满泥点的衣服,提着的鞋子。
曾照翠深深地自惭形秽了。
她拘束地用脚互相摩擦了一下,对郭凯芹抱歉地一笑。
郭凯芹站了起来,看看曾照翠,严肃地说:“你坐下。我们来谈谈孩子。”
乔青莲连忙给母亲搬来椅子,曾照翠拘谨地坐下。
没有问候,甚至都没有寒暄,郭凯芹开门见山地说道:“照翠,我今天来,是想接孩子走。”
乔清泉立即反弹:“我不走。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不走。”
曾照翠为难地看着郭凯芹。
郭凯芹有些恼火,你这么为难地看着我干什么?
难道你还真想将别人的孩子据为己有吗?
但是,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和曾照翠闹翻,她还要曾照翠帮忙劝说乔清泉。
乔清泉只是个孩子,他还没有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建立感情。
她相信,只要回到上海,见识了上海的繁华,他会很快忘了这个穷乡僻壤的所谓的母亲的。
郭凯芹拉着曾照翠的手,说:“走,我们进去说说。”
曾照翠被拉着手,木偶似地跟在郭凯芹后面走,边回过头来,看看一脸不悦的乔清泉。
乔青莲对乔清泉轻声说:“我瞧瞧去,看她们说些什么。”
乔清泉说:“看她干什么?我才不会跟她走呢。”
第五十二章 我不要钱
乔青莲说:“我偷偷瞧瞧。”
说着,从厨房进去,躲在门后,听着堂屋里两个人说话。
郭凯芹问道:“你和这孩子说过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反感我?”
曾照翠委屈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你的事。”
郭凯芹说:“那他怎么知道的?”
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啊?
人们到现在还在背后说:这上海的知青,大城市来的,就是开放,没结婚就敢在一起睡觉,还敢把孩子生下来。
乔清泉走到哪里,人们都有议论,长大了,他慢慢地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这个孩子心思重,却从来都不跟我们说起。
我也不知道外人怎么跟他说的,其实想一想就明白,人们肯定是说,他是私生子,父母都不要他了。
郭凯芹不再追问了,即使她说了什么,现在也不会承认。
郭凯芹说:“我听说,乔立恒过世了,你看,你还这么年轻,你还要再嫁,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好再嫁。”
曾照翠摇摇头:“我不打算再嫁了。我就守着这两个孩子。”
郭凯芹压着心里的怒火:什么意思?你这意思,不打算将孩子还给我了?
我忍,忍!
压了压心里的怒火,郭凯芹说:“我知道,养一个孩子这么大也不容易,我给你留一笔钱,你们母女俩的生活会很富裕的。”
曾照翠说:“我不要钱。我能养活孩子。”
郭凯芹轻笑起来,说:“那看怎么养,吃糠咽菜也是养,顿顿吃肉也是养。”
曾照翠连忙说:“清泉生活得很好的。他比一般孩子过得都好。我从来没有不当他是自己的亲生的孩子。”
郭凯芹说:“这个,我倒也相信。不过,曾照翠,你不要忘了,我是带他回上海,将来,还要带他出国,到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美国。上海的繁华你见过吗?美国的先进你见过吗?什么叫好?没有饿着、没有冻着就算好了吗?你要是爱这个孩子,为什么不给他更好的生活?要把他拘在你的身边,过一个穷孩子的生活?”
曾照翠蠕了蠕嘴唇:“”
郭凯芹继续说:“他到大城市,到国外,有了好的发展,将来,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养母,我会让他每年都回来看你。将来,你的女儿,我也会让她到大城市去生活。你看,你不仅没有失去儿子,还让女儿和你也过上好的生活,你有什么损失呢?”
这么大一个诱人的画饼啊!
我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到兑现呢?
乔青莲暗暗地鄙视郭凯芹:这是在诱惑我母亲呢。且看母亲如何对上。
曾照翠却没有说话,喉咙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郭凯芹说:“他现在还小,跟你们感情深,所以觉得这里很好,那是因为他没有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你现在不让他走,将来他长大了,懂事了,会不会埋怨你没有放他走呢?会不会埋怨你耽误了他的前程呢?”
第五十三章 哪有这么卑鄙的人
曾照翠脸上闪过惊慌。
郭凯芹看见自己的话奏效了,继续说:“所以,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将来不受埋怨,你就给他一个好的前程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曾照翠才艰难地开口:“我、我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
我的个亲娘呀,你也太好说话了啊。就这么三两句,你就丢盔卸甲的啊。
郭凯芹说:“他现在还小,分不清好坏,你就要劝他啊。你就说,你要改嫁,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让他回到亲生母亲身边是为了他好。他要是觉得被嫌弃了,就会跟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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