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香水 (森夏葵)

　　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就来气，乔父大掌重重拍上茶几，厉声呵斥：“滚过来！混账东西！”
　　眼看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乔熠向姐夫投去求助目光，对方回应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让他自求多福。
　　乔熠右眼皮就那么连跳三下，不祥预感笼上心头。
　　“跪下！”乔父指着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又是一声暴呵。
　　乔熠站着没动，问：“为什么要跪？老头你又发什么疯？”白天约茜茜没约出来，心情已经够糟，跟朋友三四开黑吃鸡，还得卡着时间回家。
　　日子如此艰辛，回家还要受鸟气！操！
　　乔父被儿子的叛逆气得不轻，没控制住，一个茶杯直接就给扔过去。
　　哗啦——
　　瓷片混着茶水四溅在大理石地砖上，砸得众人心一紧。
　　索性乔熠侧身闪开，否则砸在身上就是一块淤青！乔母心有余悸，连忙拉住丈夫的胳膊，给儿子求情：“老乔！有话好好说，孩子伤着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个儿。”
　　乔父甩开妻子的手，放下狠话：“我没有这种混账儿子！他就是死在外头，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话说得着实狠了点。
　　乔熠站在原地，拳面绷紧，森白的骨节几乎要刺破皮肤。
　　他别过脸，咬牙挤出一句：“既然这么讨厌我，干脆把我赶出乔家好了！又何必派那么多人来抓我？”
　　乔父气得血压升高，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大门高喊：“滚啊！我看离了乔家，你那群狐朋狗友还会不会跟你鬼混！”
　　“什么狐朋狗友！老头你说话别这么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乔父哂笑，“你没了乔家继承的身份，我看谁还会把你当少爷似的捧着！”
　　“我可以去找……”
　　乔熠话没说话，被乔父打断：“找谁？被家里催婚自顾不暇的秦扬？还是跟你反目成仇的薄霍凌？”
　　最后一句话，让乔熠猛然睁大双眼。
　　打架的事，薄霍凌应该已经找人封锁了消息，为什么还是走漏到乔父耳朵里？
　　从他脸上瞧出惊愕，乔父瞥了眼乔雅，冷哼道：“你以为这事儿能瞒天过海？你行啊乔熠！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跟霍凌那小子闹得分道扬镳！这些年他帮了你多少忙？你倒好，忘恩负义，抢他女人！”
　　明明是公平竞争，什么时候变成抢薄霍凌女人了？
　　乔熠嚷嚷着解释：“那不是薄霍凌女人！”
　　“不管是不是，你就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失态成这样！你可是乔家的继承人！你这么做，究竟把乔家颜面置于何处？！”
　　乔家乔家乔家！
　　每次训话都是这些陈词滥调。
　　乔家颜面？说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老头要的，无非是利益。
　　从来……
　　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乔熠别过脸，眼底有潋滟水光，隐约浮动。
　　喉咙仿佛被黏住了，哽咽半晌，艰难地道出一句：“我喜欢的女孩，我不能争取吗？就因为薄霍凌对乔家有利用价值，就要我把一切拱手相让？”
　　“我看你是沉醉温柔乡，脑袋糊涂了！跟霍凌抢一个根本不可能进乔家大门的女人，自己想想有多可笑！”
　　乔父一句话，让乔熠愕然抬头。
　　眼底暗涌将视线里的一切都晕染模糊。
　　他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却也知道那是何等的冷漠，何等的精明，何等的算计。
　　活了26年，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累过。
　　乔家继承人的身份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当然懂豪门所谓的强强联手、商业联姻。
　　过去的他觉得无所谓，女人嘛，随便娶个花瓶回来就好，他该怎么玩怎么玩，婚姻只是一张纸的关系，讽刺又脆弱。
　　但遇见尤茜之后，他竟对婚姻生出莫名期待。
　　第一次，想和一个女人，一起沉沦黑夜，一起迎接天亮，想每天回家第一眼，就能见到她。
　　即便如今只是他单方面的奢想，却已叫他感到温暖和幸福。
　　在他们眼里廉价的烟花，擦亮的瞬间，却能用耀眼光芒填补他心里长久以往的空缺。
　　——那是乔家，从没给过他的。
　　他手握紧又松开，侧目看了眼乔雅。
　　他记得，姐姐在国外留学，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对方优秀、自律，两人站在一起可谓金童玉女。然而，那个男人的家境终成阻碍，姐姐嫁给了赵家长子，彼此相敬如宾。
　　他不想这样……
　　他绝不要这样！
　　这一刻，压抑许久的念头从心底复苏，滚烫了浑身的血。
　　他终于鼓起勇气，亲手剥离乔家继承人的身份——
　　“我喜欢的女孩，我会拼尽全力去追，倘若有幸能得她倾心，我一定会娶她回家。”
　　“如果这一切，有违乔家继承人的身份，那从今天起，我再不是乔家人。”


　　☆、38.第38章

　　折腾了一天, 尤茜回家已是精疲力竭。
　　洗了个澡准备躺床上看会儿剧睡觉, 手机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乔熠的电话号码, 随着震动在眼里闪烁不停。
　　周四在薄氏大厦门口发生的事, 又从记忆里勾了出来。想到乔熠越挫越勇的倔强模样, 她就觉得头疼, 索性装作没听见，把手机塞被窝里捂着。
　　iPad上, 女主正因为男主的笑话而哈哈大笑。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即便手机铃声被刻意开到最大的电视剧声音盖过，可还是从心底某个罅隙，狡猾地钻进她耳朵里。
　　尤茜挑的是部喜剧片，现在却看不下去了，她认命地扣上iPad，接起了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夏夜的虫鸣。
　　沉闷呼吸贴在耳边, 良久都没人说话。
　　和乔熠往日接起电话便高声嚷嚷的做派极不相符，尤茜疑惑, 微微蹙了蹙眉，先吱声：“乔熠？”
　　短促的两个字, 甚至不带什么情绪，却让电话那头的人眼眶更红。
　　乔熠蹲在居民楼下的花坛边，手背重重揩了下眼睛，缓了口气, 这才回答：“是我。”
　　掩藏不住的浓重鼻音, 让尤茜有点担心。
　　虽然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接受他、并划分界限, 但此时此刻，还是没管住嘴，问了句：“你怎么了？”
　　“茜茜……”那头低呜了声，无助得好似跟主人走散的狗，戳得人心口一痛。
　　直觉告诉尤茜，乔熠很可能出了什么事儿，她掀开薄被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找文胸。
　　“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她一连两问，乔熠只回答了一个：“你家小区……”
　　“我家小区？”尤茜换衣服的手一顿，她从没带乔熠来过这里，他怎么会……？
　　顾不得在电话里跟他扯这件事，胡乱套好连衣裙，吸着拖鞋便出门。
　　尤母听见响动，从卧室探出头：“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东西拉下了，宋敏给我送来，你们睡，我拿了就回来。”
　　“都这个点了……”尤母的话被砰地关在门后，她抿了抿嘴，不满地埋怨，“宋敏也真是，做事风风火火。”
　　上高中给的时候，尤母就不赞成尤茜和宋敏玩一块儿，那孩子太叛逆，不知道学习，成天就追什么星，跟她走太近很容易学坏。然而尤茜看着乖巧，骨子里也是个倔脾气，越说越跟宋敏亲。
　　尤母见管不着，跟丈夫埋怨几句后，关灯睡觉。
　　……
　　11点过的小区，一片宁静
　　偶尔传来两声犬吠，很快回归沉寂。
　　尤茜在另一栋单元楼下，看到了蹲在花坛边蜷成一团的乔熠。那颗红脑袋款着一条发带，耷拉在膝盖上，委屈得不行。
　　她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到底怎么了？”
　　通红的眼眶在黯淡路灯下并不明显，但眼底潋滟的水光却反而格外清晰。
　　26岁的大男人还哭鼻子，尤茜真是败给他了。
　　她叹息，微微弯腰，迟疑了下，还是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毛绒绒的头发带着体温，柔软地拂过手心。
　　“说话啊，乔熠。”她温声哄着，像对待幼儿园的小朋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瓮声瓮气的话，惊得尤茜心一跳，她手还搭在乔熠脑袋上，僵硬着没有放开。
　　“就因为我是乔氏继承人，就要我放弃想要的生活、追求的自由，连婚姻都无法自主。”
　　“茜茜，我已经受够了……”
　　“我不想继续被乔家掌控，像个傀儡一样坐在办公室里，明明姐姐对经商更感兴趣，也很优秀，他们为什么非要把乔氏交给我？”
　　哽咽的话一声接着一声，是愤愤的，亦是难过的。
　　“我只想当个普通人，我对豪门大家族之间的利益、算计，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当初跟薄霍凌那个死人脸一起玩，也不是因他的身份！不是为了拉进薄家的关系！”
　　“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女人捅兄弟一刀，这事儿不多了去吗？我喜欢你，凭什么不能和他公平竞争？老头凭什么认定，你就是薄霍凌的女人？”
　　话到此处，尤茜总算听出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