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菲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转回头想要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却在抬头往前的瞬间又蓦然停住了脚步，右手下意识的伸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个站在路边的人，是谁？
余芳菲仿佛有些晕了，她看不到舒越或者林嫣嫣去了哪里，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想要看清楚前面，发现孟骁言还是现在那里，端正挺拔如松柏，像凛凛寒冬中一颗永远不会弯腰的树。
他就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余芳菲，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偏偏就自动与周围的一切形成了两处完全不同的空间，余芳菲想要转身就走，可发现自己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她动不了，孟骁言却向她走了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大衣，等走进了，余芳菲才看到他脸颊出竟然有一些嫣红，大约是喝了酒——
他刚才就在里面这间狂途酒，他和易袖再次相遇了吗？
余芳菲突然回过神来，冬风猛烈吹向她的脸，她倏忽转身就想要跑，不料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左脚还没有实实在在的踏到地上去，就被孟骁言一下拉住了手臂！
余芳菲不敢回头，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冷了，一时间又觉得被孟骁言拉着的地方格外的烫，她想逃走，远远的离开这里，可是孟骁言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的叫她的名字。
“余芳菲。”他道：“余芳菲，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
余芳菲不想谈，她只是觉得冷，想逃避，却被孟骁言半强行的拉进了路旁的黑色轿车里，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沉默了很久。
余芳菲脑袋里的思绪原本是很乱的，可在这样的安静下也慢慢沉淀了下来，急促的呼吸沉淀下来变成了缓慢的进出气，她定了定神，主动开口问：“你想谈什么？”
她胡乱的、不负责任的猜测：“是关于孟琛还是老太太？或者你觉得我今天不该再次在你面前出现？还是说……”她顿了一下，问：“你碰到什么难以忘记的人了吗？”
孟骁言坐在余芳菲的旁边，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淡定，最后当她问出“难以忘记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孟骁言很明显的看到她瞳孔微小的紧缩了一瞬。
孟骁言道：“我确实是碰到了一个难以忘怀的人。”
余芳菲双手握紧：“是吗，我、我知道……”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女主对吗？
孟骁言说：“我忘不了她笑的样子，也忘不了她哭的样子，明明不是很特别，明明没有很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她就闯进了我的心里……”
“余芳菲，你知道她最吸引我的一点，是哪里吗？”
“她身上总有一种格外矛盾的气质，仿佛精通天底下所有的谎言，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宛如一只懵懂无知的小白兔。”
“她好像有最阴暗、最小人的想法，那些想法让她面目可憎、让她黯然失色，让我咬牙切齿的恨——”
可是恨过之后呢？
恨过之后孟骁言是茫然，他曾经见过余芳菲满手是血的为了孟琛坚持奔跑的样子，他在医院里看到她崩溃的大哭，双眼中满是绝望布满了阴云，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的稻草。
他记得余芳菲柔和了脸上的弧度，指着彩色的绘本讲故事的样子，记得她和孟琛两个人一起玩乐、调笑，那样子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没有忧愁的女人。在燕子山上她轻快的走在乡间的道路上，嘴里哼着一点也不知名，却好听到过分的曲调，她也会望着他，满含期待。
那个歇斯底里，会拿着刀、嘴里说着残忍的话的余芳菲，和那个围着篝火跳舞，脸上带着巨大笑容的余芳菲，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余芳菲？
他无法忘怀的、深深铭记的，又是哪一个？
孟骁言曾经问申燕行，如果是他，那么要怎么去分辨真、怎么去分辨假，他原本是没有答案的，可是当他坐在狂途的隔间内，通过木制的屏风看到对面的余芳菲的眼神，他的心里竟然一下就有了答案。
“余芳菲……”孟骁言微微抬手，想要去触碰她的眼睛：“你知道你的这双眼睛有多么、多么会说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第69章 飞蛾扑火
余芳菲微微发起抖来。
她耳边充斥着孟骁言那些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的胡言乱语, 眼睛里一片黑暗，牙齿战战：“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孟骁言咬牙伸手一把拉住余芳菲的手，强行想让她看自己, 恶狠狠说：“我现在就想知道真相！”
“我想知道两年前你在老宅花房里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隐情, 想知道当时在蔚蓝酒你说的什么棋子、木偶、真假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告诉我，你这双眼睛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又在说假话……”
他一句句发问，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像是巨石一样像余芳菲砸落过来，余芳菲越听越头疼, 骤然吐出一口粗气忍无可忍尖叫道：“孟骁言！”
孟骁言的声音一下消失了。
余芳菲还是发抖，她咬着牙, 一点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几年来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胆战心惊, 连累顾安身亡、欺骗孟骁言感情的自我厌恶, 以及对不可知的未来的恐惧和害怕, 还有面对孟骁言与易袖之间那些已经发生、即将发生的剧情时所出现的完全莫名其妙又无法抑制的情绪突然间就如潮水一般翻涌了出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几乎要让余芳菲窒息而亡。
她蓦然崩溃道：“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不重要你知道吗！”
假的怎么样，真的又怎么样？她是原主怎么样, 不是原主又怎么样？
余芳菲原本是不敢看孟骁言的，现在却突然转头，眼中满含着泪望向他，绝望的几乎无法掩饰：“孟骁言, 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既定的道路要走——余芳菲这个人不属于你，甚至不属于她自己。我们都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是定律，你懂吗？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它是没有原因的，也无所谓真假，我们必须遵守！一旦有人想去破坏它……”余芳菲拼命摇头，压抑道：“整个世界都要跟着一起遭殃！”
就像男主爱上女主，冥冥之中都有天定，而在这种情况下，真假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余芳菲说完这些话后整个人都倏忽轻松下来，灵魂中一直戴着的枷锁好像都消失了，她一下偏过脸摸了一把眼泪，抬手想要将车门推开出去，耳边孟骁言却说：“如果我在意真假呢？”
余芳菲动作一顿。
背后孟骁言问：“余芳菲，如果我不在意你口中说的那些定律，如果我在意的仅仅是真相，那怎么办？”
孟骁言不知道余芳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道她为什么笃定自己绝对不能留在孟家、绝对不属于他。他不懂余芳菲的想法，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余芳菲慢慢抓紧了车门把手。
她不应该跟孟骁言上车。
在得知剧情大神破坏《撩心》剧情的目的后，她就应该立刻离开Z国。
可现在孟骁言跟她说，他在意真假。
“为什么？”余芳菲喃喃，像是问孟骁言，又像是在问自己。
孟骁言道：“因为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一直忘不了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缓慢而又坚定的将余芳菲的肩膀扭转过来面向自己。孟骁言重复了一遍，捧着余芳菲的脸，深深的看进她的眼底：“你告诉我，我曾经动心过的那个你，曾经想要一起共度一生的那个你，是真实的吗？”
余芳菲看着孟骁言，想回答“不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明明知道剧情大神的目的就是想要破坏《撩心》的剧情，她明明知道，她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一力促成《撩心》剧情的发生，让孟骁言与易袖相爱，阻止剧情大神未知的阴谋……
她明明那么怕死，曾经为了活着可以欺骗孟骁言的感情，可以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仅仅是最简单的“不是”两个字，她都说不出口？
她什么时候对孟骁言动的心？
她怎么会喜欢上孟骁言？
这个男人明明、明明就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一点也不绅士，做事情最喜欢咄咄逼人，可是为什么她手机里还有他当年在燕子山上挽着裤腿的照片，为什么蔚蓝酒的那张卡她一直没有丢掉？
为什么在明知自己离开才是最好选择的现在，她会迟迟做不出决定？
余芳菲摇着头，眼泪疯狂的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孟骁言的心揪成一团，他捧着余芳菲的脸，眼眶也渐渐红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么逼她究竟是对是错——
如果说出真相对她而言那么痛苦，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
可是心有不甘啊！
这两年多来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办法忘记余芳菲，就是因为心有不甘！孟骁言喘了口气，瞪大的眼眶中竟然也滑落了一滴泪水，他恍若未觉，咬牙切齿：“余芳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