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你就笑 (扁平竹)

　　初阳把那一包纸巾都递给她。
　　虞念抽出一张，擤了鼻涕，然后站起身：“我今天就......”
　　她哭的直抽抽，“就先回去了。”
　　
　　初阳看着她，沉吟良久：“路上小心点。”
　　虞念恩了一声后离开。
　　
　　余晖之下，初阳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走远。
　　视线落在她刚刚擦过眼泪的纸上。
　　
　　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父亲，没有母亲。
　　其实这些他都无所谓，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早就已经习惯。
　　杀人犯的儿子这六个字，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他自杀过好几次，用碎掉的玻璃割自己的手腕，或者是关掉门窗，把煤气打开。
　　可是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活着太难，死亡也太难了。
　　
　　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塌糊涂，初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释然了。
　　他不再主动去和别人交流，慢慢的，他越来越沉默寡言。
　　
　　时间流水般易逝，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身边多出了一个和他同样沉默寡言的人。
　　
　　体育课，她和自己一样，可以留在教室里。
　　就连课间休息，她也安静的坐在那，偶尔看了一眼讲台，然后低头，偷偷吃课桌里的零食。
　　
　　后来有一次，班上的男生恶作剧，把她书包里的药翻出来扔了，她坐在那里哭。
　　那双总是懵懵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却一直忍住，不让她落下。
　　
　　后来初阳出去，把东西捡回来，还给她。
　　小姑娘抬头冲他笑，还带着湿意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说：“谢谢你呀。”
　　就连声音，也和她吃的糖一样，是甜的。
　　
　　她可真好看，像洋娃娃一样。
　　
　　初阳想，要是自己再优秀一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自卑，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
　　真的......
　　太窝囊了啊。
　　
　　就连刚才短暂有过的念头，也在看到她的眼泪以后，消失不见了。
　　
　　是啊，他已经这么不幸了，怎么还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跟着不幸呢。
　　
　　太阳已经落山，初阳看着天边的暗沉。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吗。
　　能看见太阳吗。
　　
　　下了公交车后，虞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顾骁楼下。
　　徘徊了好久，一直不敢上前敲门。
　　这是顾骁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
　　犹豫间，屋子里传来动静。
　　夏鸾开了门出来，手上提着一袋垃圾，看到虞念了，笑道：“来找骁骁”
　　虞念点头，礼貌的和她打过招呼：“夏阿姨晚上好。”
　　夏鸾说：“骁骁他今天回家了。”
　　虞念一愣：“恩？”
　　夏鸾解释说：“回他爸家了。”
　　
　　顾骁他爸妈离婚后，他被判给了他爸，在法律上，那边才是他的家。
　　可是......
　　
　　虞念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那他以后还会回来吗？”
　　“可能偶尔会回来小住几天。”
　　
　　虞念和夏鸾道别后，心不在焉的回了家。
　　她给顾骁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的状态。
　　
　　晚上的时候，何会莲给她煮了银耳莲子汤。
　　让她喝了再睡。
　　虞念背对着她，鼻音有点重：“谢谢妈妈，我一会喝。”
　　何会莲听到她的声音了，有些担忧：“怎么了，感冒了吗”
　　
　　虞念摇头：“没事。”
　　何会莲听出了她的声音有点抖，犹豫了一会，她也没有继续问了。
　　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受了委屈就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要讲出来，这样才会舒服啊。”
　　
　　她出去以后，虞念趴在桌上，眼泪渗进睡衣里。
　　受委屈的不是她，是顾骁。
　　
　　她抹了把眼泪，将手机解锁。
　　电话他不接，虞念只能给他发短信道歉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和他见面了。
　　--他今天抱我的时候我也很快就推开了。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让你揍，揍到你解气为止，好不好？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么多条消息发出去，没有一条回复。
　　
　　虞念嘴一瘪，强忍着眼泪。
　　犹豫很久，她还是换了衣服，偷偷溜出门。
　　
　　顾骁家她没去过，不过她有地址。
　　拦了辆的士过去，一整排装修恢弘的别墅，还自带花园和喷泉。
　　虞念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简单的穿着，顿时觉得自己寒酸的不是一星半点。
　　原来顾骁从小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难怪虞准总说他身上一股子败家子气息。
　　这么大的一个家，他就算败上两辈子应该也败不完吧。
　　虞念走过去，大铁门内有个正在除草的阿姨看到她了，起身问她：“来找少爷的？”
　　虞念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少爷应该就是顾骁，急忙点头：“恩。”
　　阿姨笑了笑：“姑娘还是快点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可是......”
　　“少爷不会见的，从小到大找来家里的女孩子就没断过，他性子不好，之前都是直接让人赶，所以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虞念失落的低下头：“谢谢阿姨。”
　　
　　果然，顾骁真的是生她的气了。
　　该不会还想和她分手吧。
　　虞念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点开手机。
　　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锁屏放回包里。
　　刚准备起身离开，顾骁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弯下腰，手趁着膝盖喘气。
　　好不容易喘顺了，他方才直起上身，大声斥责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就敢一个人跑这么远？”
　　虞念被他这一凶，眼睛更红了：“我就是......想见见你。”
　　
　　顾骁看着她，无奈的别开头。
　　虞念小心翼翼的伸手，捏着他的衣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对，我气死了，气你又蠢又迟钝。”
　　虞念低着头，没说话。
　　毕竟顾骁说的都是也是事实。
　　
　　顾骁看着她委屈巴巴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忍心，语气稍微放软了一些：“你如果没办法给别人承若，就不要让他看到任何希望，明白吗？”
　　虞念看着他，有些懵：“什么”
　　顾骁沉吟了一会：“初阳的事我下午听何阿姨说了。”
　　啊，原来是这样。
　　顾骁问她：“初阳喜欢你你知道吗？”
　　虞念摇头：“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吗？”
　　虞念还是有点懵：“知道什么？”
　　顾骁深呼了一口气，语气多了几分无奈：“知道他喜欢你啊。”
　　虞念恍然大悟：“他喜欢我？”
　　......
　　
　　“那我以后不去见他了。”
　　似乎怕顾骁不信，她伸出手指发誓，“我保证，不然天打雷劈。”
　　顾骁皱着眉，伸手去捂她的嘴：“乱说什么，呸一下。”
　　虞念听话的呸了一下。
　　顾骁这才放心：“好了，刚刚的誓言作废了。”
　　虞念突然有点想笑：“你居然这么迷信啊？”
　　“我迷什么信，我能在雷雨天连续说一百个谎话都不带眨眼的。”
　　“那你怎么让我呸。”
　　“因为你蠢。”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还行吧。”
　　虞念不信：“那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顾骁疑惑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你给我打电话了？”
　　他按亮屏幕以后，果然上面显示有七条未接来电。
　　“刚刚在陪我爷爷，手机调了静音，没听到。”
　　
　　听到他不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故意不接电话的，虞念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你以后还回去住吗？”
　　“应该不回去了。”
　　
　　他爸上个月离婚了，本身顾骁就是因为他继母所以才搬出来住的，现在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更何况老爷子想孙子，所以整天念叨着。
　　之前顾骁一直打着马虎眼，不愿意回去。
　　这次老爷子病了，没办法，他只能回去。
　　
　　虞念的样子有些不舍：“那以后我不就不能天天看到你了？”
　　她在这边难过，那边顾骁却笑的格外开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和他见面了。”
　　听到他在念自己给他发的短信的时候，虞念突然觉得格外羞耻，连忙追过去要抢手机：“你别念了。”
　　顾骁个子高，手轻轻抬了一下她就够不到了：“我让你揍，揍到你解气为止，好不好？”
　　“好什么啊。”他笑着说，“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我两拳的。”
　　“顾骁，你讨厌！”
　　“你这短信里还在怕我不要你了，现在就开始讨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