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司机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急切的争论声中,管家又挨了一巴掌,那些黑衣人猎狗一般冲进大宅,在远远的隔壁隐隐约约的莺声燕语,成了最好的掩护。
唐格将自己藏的更深,更深,她小心翼翼向后退去,光着脚丫踩在地上,无声无息,像是一只野猫。
两座大宅之间隔着高高的围墙,想要离开,这是必经之路。
在屋内搜查的男人无声无息已经查看完所有的角落,他们出来的瞬间,唐格瞅准机会从灌木丛中几步闪身到了别墅侧面,二楼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露台,她顾不得许多,将身上的长裙一卷,手足并用攀爬上去,男人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过来。
“没有?外宅呢?”然后便听见最前面的花圃有皮靴踩踏的声音,唐格心到了极高处,反而镇定起来,她咬牙用尽全力一个引体向上,得力,竟翻了上去,与此同时,隔壁的派对又燃起了第二轮烟花,火树银花不夜天,繁花盛放的瞬间,她看见那个男人野狼一般的目光扫过来。
“会长,发现一个东西。”一个黑衣人捡起一颗糖丸,这是今天帝都那位崔先生送过来特制薄荷糖丸,她顺手装了许多在睡衣的兜里,但是兜浅,大约是跳下的时候落下的,她伸手去摸衣兜,还剩下不少。衣兜里面还有翁雪的打火机。
院子里面的声音没有了。然后,唐格听见了隐隐传来木质楼梯沉稳的脚步声,带着捕捉猎物的轻快,她低头看了看阳台上的白瓷盏上一坛坛精心酿造的烈酒,阳台下面两个黑衣男人作势攀爬,她再不犹豫,一坛酒扔下去,烈酒洒了那两人一身一脸。
打火机的火苗哧溜响起:“下去!”
两个男人一瞬怔神,便看见少女扯下别针固定的披肩,就着风点燃了,她的脸在火光中极美,在那之前,他们已经跟随安碧成或捉或骗回很多女人,他们本来以为翁雪已经是安碧成觊觎下手的绝色,今日见到她,才恍惚当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但这怔忡只是一瞬间,少女便将那团火扔了下来,两人本能闪开之时,她赤足踏上了阳台的护栏,几乎轻~盈如燕,利落跳了出去。
刚刚走上台阶的安碧成正好看到这一幕,他面色一变,转瞬又变成危险而玩味的笑,看着对面隐隐绰约的人声:“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这里的建筑大概都是一个设计师,制式大同小异,她扑棱棱滚了一圈,手上擦出两道小口子落在一片草坪上……用力过猛,跨墙了……
唐格撞上一棵大树,闷~哼一声,勉强站起身来,小~腿因为疼痛微微颤抖着。
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花朵,她虽然生活单纯简单,但她也并不蠢。翁雪和男人的对话,几乎立刻让她将一切联系起来。第一次亲眼目睹被人这样赤~裸直接的出卖,早上还对她巧笑倩兮的朋友,到了晚上便为了自己的妹妹反目而向。
这样自私的感情,她无法去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心中那股抑抑,分不清是恶心还是愤怒。
但此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知道,以那男人的架势,他必定会追到这里,连翁雪那位金主崔先生也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人,还会有什么顾忌。
眼下唯一的办法,不是漫无目的的狂奔逃出去,那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而是先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慌……围墙上是密集的电网,翻墙并不是好主意,唐格转头看向不远处抬头惊叹烟花的人群,她深吸了口气,顺了顺头发,垂下眼睑缓缓走出去。
她当然不是活腻了,语文老师讲过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换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语文老师说,俺还有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因为是温泉派对,水里面的人穿着难得非常的……清凉,大多站在岸上聊天的人都端着酒杯穿着睡衣。唐格微微松了口气,她伸手从一个侍应生托盘上拿了一张长毛巾,假装去送东西的模样低头混进人群中。
没人注意,隐匿成功。很好。很好。
门口有喧哗和拥挤声,紧接着唐格便看见几个人凶狠的推开阻拦的安保,然后便是那个野狼一样的男人站出来,他脸上挂着骄矜的笑,和前往接触的宴会主人说了几句,然后宴会主人便让开了位置,几个人在别墅外间角落里开始搜寻。
夜正好。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的露台上一直站着一个男人,他身形挺拔,五官隐匿在黑暗中,端着一杯胭脂色的酒,轻轻晃悠,已不知道站了多久。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在人群中强作镇定把自己变成乌龟漫步穿梭的女人。
半空的烟花渐渐全部熄灭,再看去,那里已经没人了。
唐格耳朵留意着那些人,他们虽然直接粗鲁,但这里毕竟还有很多穿着清透的女眷,所以并没有怎么靠近过来,这些人一无所获,便见那色~魔(还是这个称呼方便啊)转过头,若有所思转向人群。
唐格顿觉脊背一寒,而她虽然放缓了脚步,还是走到人群的边缘,一个孤身的女人,单独行动,便是她做了掩饰外加九分镇定,也引起了周围几个女人的注意。
女人A:“你们看她的手,怎么有血,是不是挨打了……”
女人B:“好像是呢?你看她的手在抖呢。”
女人C:“哎,可怜。像我家夫君这样又好看又温柔的人,可不好找。”
女人D:“看她衣服,还烂了一条边——款式也是去年的……”
众女人向看着紧张强自镇定的女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女人A:“你说,她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啊?”
女人C:“还用问吗?肯定很那种……呵呵”
女人D:“真可怜……像咱们这样好运的女人毕竟是少数。”
众女人的目光更加怜悯了。
眼看便要走过去,忽听得身后一声:“站住。”
唐格脊背一僵,但是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开玩笑,站住?站住找死吗?(好娃娃,有志气,就是找死也要大大方方的找死……)
身后的传来脚步声,唐格再也假装不下去,另一旁在外场逡巡的黑衣人显然听见同伴的声音,也向这边走过来,唐格心怦怦直跳,转过身子,径直向别墅大厅走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端着酒杯,正被宴会的主人殷勤的客套着,他身旁几个衣着清凉的女人正捧着毛巾手帕美酒果盏站在一旁。她急中生智,果断加入那一群女人,站在她们旁边也端起了托盘。
果真,那黑衣人一怔,扫过来见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上去了。
唐格心头微定,鼻尖沁出冷汗。
摆拜托多聊一会吧,多聊一会吧,聊什么都可以,只要混过这一会就行。而宴会主人显然已经有些疲于找话题,因为不管说什么,对方都是矜持冷淡的几个鼻音。
她心里默念,真傻。套关系啊,聊女人啊,说比赛啊……
冷不丁,一双纤长的手伸出来,在她的托盘上按了按,骨节分明,食指和虎口处隐隐可见薄茧。唐格头下意识埋得更低。
那手伸出来,却不拿上面的布巾,顿了顿,伸手越过毛巾,延伸到她的下巴处,轻轻一扣,她下巴一疼,被迫抬起了头。
唐格立刻血槽清空!浑身僵住了。
他!……他?……你!……她微微张大了嘴巴。
傅婪盯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巡视般的目光,将她的惊慌收入眼底。
“你教我好找。”他似笑非笑,在她脸上拍了一拍。
“这不是傅大少吗?好久不见。”身后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不用回头,唐格也能听出来是谁。
傅婪抬眼看向安碧成,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同样倨傲的神色中,一个是暴戾,一个是阴郁。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当年在帝都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转眼已经是最年轻的执政官……不过,你现在手上这个女人,是我的。”安碧成扯动嘴角,利目扫过傅婪的手,嘴角噙着一丝笑。
“是吗?”傅婪松开手,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歪着头看唐格,似乎在等她的确认。
唐格感觉呼吸停滞了,脊背僵硬站在原地。龙潭虎穴,刀山火海,非要你选一个,怎么选?
左选是死,右选也是死,左右都是要死,为什么不找个顺眼的死。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话虽如此,为什么还是蛋碎的忧伤……
唐格在电光火石一秒之间,迅速做出了判断。她伸出白~皙的手,拽紧了傅婪松开手的衣袖。
那一瞬间,有细微的电流般的颤栗从指尖窜过。
安碧成露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看着唐格,他并不想现在就吓坏她。
“乖,跟我回去。”
唐格寒毛倒立,她手上不动,无声抗拒。
开玩笑,回去?回去找死吗……相由心生,这男人目光和马大那色胚一模一样,不,更胜一筹。
“这次是你自己选的。”这话大约等同于说,这回是你自投罗网。
唐格听得身后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下一刻,她便被拉进了男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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