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相处时间过久,她已经能敏感地感受到他与平日有些不同。姜秋侧过头看她,手指卷着她垂下来的头发,道:“明天要走远一点,可能会出省,我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你应该知道,有些多,明天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她知道他的笔记本在哪。也知道里面记的是治疗内容之类的。但是她从来没有偷偷翻过。
现在姜秋是准备正式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他了,选在今天,大概是怕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吧。
“几点回家?”楚溪盯着他。
姜秋想了想,道:“可能第二天早晨。”
“好久。”如果有工作还好,现在走这么久,她得想他整整一天。
“抱歉。”第二次的道歉。
“一家人没什么可抱歉的。”楚溪握着他的手,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没陪我的都得补回来,我都记得。”
“好。”
“我想你。”她贴着他的肩膀,娇气着,“你得早点回来,麻雀很容易被气死的。”
她还记得姜秋说她是他家门前的小麻雀。
“好。”他笑了笑,把她搂在怀里,手从后背游弋到她的大腿,然后揉捏了两下。
姜秋是真的喜欢她的腿,楚溪总担心哪天有几个长腿美女把他勾引走,所以瘦腿都加到了自己的健身计划之中。
他睡得很快,楚溪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他床头的抽屉,里面装着他沉甸甸的人生。
因为旅途比较远,姜秋五点多便被刘桐接走了。那时候楚溪稍微醒了一会,姜秋穿好衣服,看到她眯着眼睛瞧他,于是坐回床沿,用手指背蹭了蹭她的小脸,“吵醒你了?”
楚溪没完全醒,摇了摇头,“要走了么?”
“嗯。”他撑着床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睡吧,明天就回来了。”
楚溪迷迷糊糊的,而他的声音总是这样低沉,所以她一合眼,就又进入了梦乡。
再醒已经是八点五十,昨晚在浴室难得的激烈了一番,楚溪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他抓得有些疼。
姜秋真的,这事上面总是很...猛。
她起床洗漱,又窝回床铺,枕头上还有点他的草木气,她伸出手,打开了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深蓝色的盒子,装着他们两个的结婚戒指。因为姜秋的款式简单些,所以除了洗澡做饭他都带着,生怕出去别人不知道他结婚了一样。但是楚溪的有些夸张,她的就一直在盒子里躺着,没啥事不敢轻易往外面带。
而这个盒子下,就压着一个A4规格的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拿起来又厚又沉,里面的纸有些褶皱,而且看起来还夹了不少东西。
楚溪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像是一张个人简历一样,只是是他自己写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民族,一丝不苟。
他的字称不上是很漂亮的,但是带着一丝飘逸,也能看出来是很久没写字的样子,有些无力感。就像她去年夏天见到他的时候一样,漂浮在纸上。
家庭成员:父母(亡故)、妹妹。
楚溪顿了顿,他从来没提过他的妹妹,既然父母写了亡故,那妹妹应该还活着吧。
兴趣爱好、工作简历什么的都写得清清楚楚,楚溪想,应该是心理医生给他留的作业。
第二页就是目录了,只有几条,按年份来的,最初是八几年到九几年年,算一算是姜秋十岁之前的一段时间。里面的内容都空出来六分之一的一个长条,就像是留下来一个地方给人批注一样。
他把父亲用x代替,旁边有蓝色的笔,用不同的笔迹提问,“为什么叫x?”应当是心理医生写的。
姜秋没有写,可能是在当时就回答了医生,在他对幼年的回忆里,x酗酒、赌博,殴打妈妈和自己。换做是楚溪,她也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父亲,x这个可以做代码,也可以当做叉。
姜秋的母亲似乎是他回忆中最明亮的形象,漂亮又温柔,在十几页的时候,楚溪看到了他家的样子,贴在本上,是他画的。没想到姜秋画画还蛮有天赋,他应当没有什么学习绘画的闲工夫,但是从透视的角度来看,姜秋的画很有画面感和立体感,房屋跃然纸上。在画面的右下角,有好几只小麻雀,圆嘟嘟肥溜溜,团在一起玩水。
这麻雀就不符合整体的透视图原理了,楚溪看到心理医生标了个箭头,问他,“很喜欢小麻雀吗?”
他这是第一个在本上记上自己的回答的,他说,很可爱很温暖。
楚溪噗嗤笑了,合着刚开始她在他眼里,就是很可爱很温暖的小麻雀。
旁边也有一个拉二胡的老头被标了出来,姜秋也回答了,他写了两个字,“音乐”。
起初还好,但是妈妈的形象越往后越扭曲,楚溪几乎都难以看懂他在写什么,翻过两页,姜秋把后面将近二十页的内容都订在一起,放了一张便利贴,看笔迹,应该是最近写的。
“这几页别看”他写道。
楚溪有好奇心,但是她从来不会做姜秋不让或者是不喜欢的事情,她听话的翻过去了,姜秋没有订死,或许也是信任她。在翻动的时候,能从缝隙里看到或是漆黑一片的或者是被划烂的痕迹。
姜秋的童年结束了,时间跳转到九几年,他十多岁的样子,x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本里多了一个“小齐”。
楚溪猜测是他的小妹妹,姜秋后面的记录也印证了她的观点。
由于跳过去不少,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逃出了家,姜秋在里面写,我只是想带着小齐赶紧离开,不然她也会被打死之类的话,重复了很多遍。楚溪不敢深想,里面记了很多琐碎的东西,翻到最后,她终于触碰到了姜秋最深的愧疚。
他们两个被拐卖了。
姜秋有两个基金会,全是帮助寻找拐卖妇女儿童的,她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在姜秋的画里,他们被关在一个玻璃做的房屋,看起来有些抽象,楚溪猜测应当是废旧的工厂,外面是毛玻璃,小孩子看起来可能像是一个玻璃屋。现在姜秋在之前总盯着玻璃制品大概也有原因了。
心理医生的治疗很有效,姜秋还在旁边批注了很多治疗后每天的成效,现在他已经不会像原来那样看着玻璃杯出神了。
姜秋当时十三岁,而小齐只有七岁,看描述应该羸弱的很,但是姜秋还是很有闯劲的,他一直在想办法逃出这里,有一天晚上他们就逃脱成功了,两个人似乎是跑了几里路,姜秋几乎用了一页的篇幅来写,小齐饿了我没给她吃的,累了没有让她歇好之类的,楚溪都快吃醋了。
他很疼妹妹,但是夸大了自己的歉疚感,或许是因为他们没能逃走的原因。
这应该是个拐卖团伙,其他人在另一个地点截到了两个小孩,姜秋写,车发动的时候,他跳了下去,也拉着妹妹,但是身后的人发现了,便死拽着妹妹不放,她的小手在他胳膊上留下了血痕,却也没能抓得住哥哥。车拖行了年幼的姜秋好几米,他们没能抓住他,而他也没能把妹妹拽出来。那个场景几乎成了姜秋一生的梦魇,姜秋浑浑噩噩地四处寻找,几乎贯穿了他接下来的两年人生。
后面又被订起来了。他还是写着,别看。
楚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一直滴到他的字迹上才发觉。于是抹抹眼睛,准备先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然后消化这件事。
笔记本订了两次,显然是姜秋精神崩溃后写的东西,不想让她看到。每天的记录都有落款日期,笔记本已经进行了大半,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楚溪那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他吃得如常,跟她说晚安也如常,甚至吻她、上床时一次次说爱她都是往常一样。
她觉得自己以前是一个不合格的女友,于是狠狠锤了一下灶台,手上立刻传来痛感,楚溪又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了。
她简单地煮了清汤面,哭一会吃一会,吃完后才把继续看。
他后面写的简单了很多,遇到的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会把名字圈起来,最开始是教他乐器和唱歌的街头艺人,然后就是挖他的一个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后来是音乐伙伴刘桐,再往后就是一些赏识他的导演,比如《嵇康传》的,比如《知青》的,他记下来的不是自己的成就,而是别人带给他的成就。
他很知恩图报,也很容易相信别人。姜秋后来的字迹就平稳许多了,他写道:“二十出头的时候,有很多事想做,做不成,有人帮了我,我从心底感激。他们有些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但是我还是记得很清楚,我把他们看得一样重要,当我到了三十岁,我再回顾一些人,我感慨我的幼稚,但是却没什么可后悔的。”
姜秋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恨谁。他比较喜欢把错误推给自己,也似乎不太想去记恨什么人什么事。楚溪觉得他这样活得很累,如果她很早就在他身边,应当希望他会变成一个利己主义者,这样他会过得很轻松。
但是这样楚溪还会爱他吗?
楚溪翻看着他这些年的生活点滴,他不傻,他只是不想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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