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翠当晚就被弟弟何大虎,背回了那个没娘的娘家。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何翠翠睡得有多香甜。
第二天,夏青山带着几个社员,收捡了郭福三父子的骨灰给何翠翠送了过去,还给了她一些抚恤金。
钱不多,聊表心意。
何翠翠全程红着眼,眼泪几乎没有断过。
何黑蛋,也就是何翠翠的爹,蹲在枣树下,闷头抽着旱烟,没抬一下头,更没说一句话。
他看得出来,闺女虽然很用心地在哭,实际上,却一点都不伤心。
并不是何翠翠的演技不好,实在是他对自家闺女太了解了。
那之后,何翠翠就消失了。
何黑蛋从枕头下面找到了一个信封,里面放着抚恤金和另外的两百块钱,还有一张旧旧的田字格纸,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虽然何黑蛋不识字,但他认得出是翠翠的笔迹。
“大虎,过来,看看你姐写了啥,给爹念念。”
何大虎走过去,拿起这张薄薄的纸,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哽咽着念道:
“爹,我会定期给家里寄钱的,您把咱家的旧房子扒了重新盖个小楼吧。
再拜托莲姑给大弟和二弟寻个好姑娘,让他们好好伺候您。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也注意身体。
大虎,带好弟弟,照顾好咱爹,我会尽早回家的。
翠翠。”
何黑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遮住了他苍老的面庞,“大虎,你再给爹念一遍。”
何大虎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念了十多遍。
“行了,你带着弟弟下地干活去吧,爹在家歇一天。”
何大虎扛着锄头,带着弟弟何二狐下了地。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大家都有点发蔫,提不起精神来,便三五成群地围坐在地头和树下扯着闲话。
“你们说,这大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大半夜的,大家都睡着了,是不是很奇怪?”
“可不是嘛,上次我不小心把煤油灯碰倒在柴火堆里,都没能起这么大的火,几桶水浇下去就灭了。福三家这场火,真是烧得莫名其妙的……”
“行了,别瞎猜了,我看不是啥好事儿,没准是干了太多坏事儿遭报应了!”
小卖部的周婶路过时听到大家的话,也插嘴说道:“得了得了,死者为大,你们也给自己积点口德吧!都该干啥干啥去!”
“唉,周婶周婶,你先别急着走嘛。”长富一把拉住她,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的消息最灵通了,你听说没,有人闻见当时有酒味飘出来……”
“什么酒味,我不知道。”周婶摆摆手,说完就离开了。
身后这帮人的议论还没停止。
“真有人闻到有酒味了啊?该不是……”说话的人欲言又止。
后面紧接着有人附和道:“该不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吧?”
“会是谁呢?”
“我看不会,咱这屁大的地方能有多大的恩怨啊!里里外外就这么几个人,哪儿有咱们不清楚的!多半是旺财半夜发疯,喝多了酒,抽烟袋的时候引着了火。恩,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有人赞同地点点头,有人不置可否,有人表示反对。
这时长富突然来了一句,“为啥只有翠翠一个人逃出来了呢……她不是和旺财睡一个炕的吗?”
众人齐齐地看向长富,都有了同一个猜想。
但很快就有人否定了这种猜测,“人家翠翠是孕妇,孕妇都尿频,晚上也睡不踏实,也可能是起夜撒尿去了,才躲过了一劫。”
“你这么说也对,我想起来我媳妇怀孩子的时候,确实是一趟一趟的,半夜也总起来,搞得我也跟着睡不踏实。”
“翠翠真是命大啊,这叫啥,这叫命不该绝!”
众人你一句我一嘴地聊到太阳下山,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了家。
第157章 穿碎花裙的小仙女
田小麦这两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站在后院的柳树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何翠翠这么心狠手辣,真是叫人后怕!天呐,夏鹏现在肯定被她缠上了……啧啧啧……果然乌龟找王八,一类人总会凑在一起的!以后可要小心了!应该不用提醒苏苏吧?!恩,应该不用,毕竟苏苏脑子更好使!唉……太热了,这个夏天要怎么过啊……”
“你一直喜欢自己跟自己说话吗?好吵啊!”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田小麦吓了一大跳。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夏明苏。
“你怎么跑上面去了?”田小麦用手遮挡着斜照过来的夕阳,望了一眼夏明苏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又扫了一眼那条荡在空中的大长腿,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那纤细修长的双手上。
夏明苏俯视着田小麦,笑着回道:“来偷鸟蛋。”
田小麦撇撇嘴,“原来跑我家当小偷来了啊,可耻!快把鸟蛋放回去,鸟妈妈回来看到宝宝不见了,会伤心的!”
夏明苏无奈地笑一下,竟然顺从了田小麦的意思,乖乖地把到手的两颗鸟蛋放回了鸟巢。
田小麦无情地嘲笑道:“多大个人了,还爬树偷鸟蛋,这点出息吧!”
这么高,万一掉下来,且不说鸟蛋了,怕是连自己的蛋也保不住!
咳咳咳,田小麦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乌七八糟的都胡乱联想些啥呢!
夏明苏灵活地转身,双手攀着树干,三两下就落到了地面。
“苏苏,你这套动作做得很熟练嘛,看来是个惯犯呀!”田小麦嘴上不住地吐槽,心里却一刻不停地赞叹着:好帅呀!要帅哭了!
这样美好的画面,不拍下来留作纪念简直太可惜了!
夏明苏拍掉身上的落叶和尘土,恋恋不舍地仰头瞅了一眼鸟窝,轻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今天要无功而返了。”
“你是不是经常偷鸟蛋啊?”田小麦喃喃道:“那该有多少伤心的鸟妈妈啊……”
被田小麦这么一带节奏,夏明苏也跟着抒情了起来,“活着,难免伤心。人也好,动物也好,总有不得不面对的失去。想保护好自己的蛋,那就把窝儿安在更高的枝头吧。我爬不上去,也就安全了。”
田小麦眨巴眨巴眼睛,消化了一下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不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实践嘛!
“人跟这种弱小的动物比起来,也强大不了多少。一场大火烧起来,人也就只剩下一堆骨头渣了。”田小麦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从夏明苏身上飘过来的茉莉绿茶的香味,这让她舒服了很多。
夏明苏捏着田小麦的下巴叮嘱道:“别跟任何人聊起这场大火的事儿,更别跟任何人提到你的猜测,跟你娘都不能说,知道了吗?”
田小麦朝夏明苏灿然一笑,“原来你真的跟我猜得一样!这有什么啊,我看很多人都猜测是何翠翠放的火。”
夏明苏捏着她下巴的手加重了一些力道,田小麦突然收敛了笑容。
“他们说他们的,你什么都不要说,知道了吗?”夏明苏直视着田小麦的眼睛,也逼迫田小麦回视着自己,“乱说话容易引火烧身,万一哪天这火烧到了你的身上,后悔可就晚了。”
“哦……”田小麦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之后才开口问道:“苏苏,你这么担心我啊?”
夏明苏收了手,走到一旁,望着远方。
夕阳把天边映成了漂亮的粉红色,大团大团的云朵像是少女怀春的面庞。
“我担心你,不可以吗?”夏明苏的声音悠悠传来。
“可以啊,我不胜荣幸!”田小麦俏皮地抖抖眉毛,“有人关心当然好啦,话说我家里都没有什么人关心我呢。”
娘呢,只知道关心大闺女;姐姐呢,有自己的小家,操心的自然是老公和孩子了;弟弟呢,天天埋头看书,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上;妹妹呢,还太小,虽然她比同龄的小孩儿乖巧懂事,但毕竟也只是个小屁孩儿。
在村里,田小麦又没个好朋友啊闺蜜啊什么的,这种人际状况,有时候还挺让人苦闷的。
原本跟几个知青还算有共同语言,在学识和思想上没有太多代沟,应该可以多些交流。不过,高考之后,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个田荣轩。
可田荣轩又不想跟田小麦做朋友,他求的是爱情。这样一来,两人就没法相处了。
所以,夏明苏偶尔的关心,让田小麦格外受用。
“六爷爷回来了,明天我们过去看看他吧。”夏明苏原本打算晚上就过去的,可他见到田小麦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样两人就可以一块儿吃顿饭,还能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多好啊!六爷爷见到小麦,肯定也特别高兴。
“好啊,好久没见到六爷爷了,还挺想念他的。”田小麦好奇地问道:“六爷爷干嘛去了?好像去了挺长时间呢。哦,对了,记得上次那些人到你家里闹事的时候,说六爷爷北上见老朋友去了?是什么朋友啊?”
夏明苏:“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明天再问问他吧。”
第二天上午,夏明苏先来接了田小麦,然后两人一块儿去了六爷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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