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 (南加)

　　沈竞沉默了下。
　　他没存乔也的号码，来电显示只是一串数字，但能听出来，是乔也打过来的没错了，还是打错了的。
　　良久听不到回应，乔也不禁困惑，“江助理？”
　　“王嫂呢？”沈竞沉声开口。
　　“……”
　　沈竞的声音。
　　乔也愕然，看了眼手机屏幕，联系人确实显示是沈竞。
　　真是烧糊涂了，翻个通讯录找江承的名字而已，这都能搞错。
　　乔也抿了抿唇，回答：“王嫂请假回老家了。”
　　沈竞那边又没声儿了。
　　这会儿发着烧，难受得很，乔也也没心思跟沈竞多费唇舌周旋，“我在××医院，你让江承来一下吧，要交医药费，我钱不够。”
　　放下手机欲挂断通话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黑屏了。
　　她摁了摁，启动手机，开机到一半又黑屏了。
　　没电了。乔也烦躁又无力地把手机随手丢到身旁的凳子上。
　　手里还抓着医生开的药单，本来想去交钱取药的，没曾想竟然不够钱。
　　也不知道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前沈竞听到她说的医院名字没有，不来人的话，她连药都拿不了。这个时候又不能找宋迟……
　　她的钱基本上都是她妈妈给她的生活费，她妈妈主张合理消费，不像很多人的家长那样，没空管孩子，就一张金卡甩过来，花多少自己取。她妈妈都是按月给她转账，但她工作忙，很多时候都会忘了给她转钱，推迟一些日子才得空给她生活费。一般这种时候她就会给一些书画点漫画赚点外快，但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后，她就没接过活儿了。
　　倒是没想到，钱包突然就空了。
　　虽说是住在沈家，他们包揽她生活中的一切开销，但也不能买点东西都朝他们张嘴要钱。看来等感冒好后，得重操旧业接点活儿零花钱了。
　　乔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半阖着眼，靠在微微有些凉的墙上，暗自盘算着。
　　沈竞没怎么听清乔也的话，只隐约听到什么医院，之后电话就突然断了。
　　沉吟半晌，他给她回拨，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关机了。
　　他敛眸，薄唇微抿，拿过车钥匙起身。
　　宋迟全程视线在他身上，见他刚来上班，接了个电话又要走，不由奇怪道，“干嘛去？”
　　沈竞没理他，只是睨他一眼，脚步不停拉开办公室门，说，“你该回去了。”


第19章
　　江承在发布会结束当天下午就被沈竞安排到意大利出差了，自然没法到医院去给乔也付钱。
　　沈竞到医院的时候，乔也靠着墙几乎要睡着了。
　　眼睛半睁半闭之间，感觉到有道高大的身影在向她走近，她掀了掀眼皮。
　　看清来人是沈竞，她才缓缓用背部力量支撑着坐直了身子，昂头，“你怎么来了？”她往沈竞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江承的身影。
　　“怎么回事？”沈竞敛着眉峰，面色清冷。
　　乔也没心思去深究他的表情，简单答；“感冒了，没钱拿药。”
　　沈竞：“……”
　　垂眸看到乔也手上捏着的药单，他稍一倾身，手指微动，便把药单抽了出来。
　　“在这儿别动。”他嗓音低沉吐出几个字，拿着药单转身离开。
　　乔也坐在长椅上，昏昏沉沉闭眼又睁眼，留意着沈竞回来没。折腾了一晚上加一早上，肚子早就空了，此刻又饿又发烧发烫热得难受，整个人力气像是被抽干，四肢发软，连坐直都有点吃力。
　　沈竞没去多久，就拎着一小包药回来了。乔也站起来，慢吞吞挪动步子迎着他走过去。
　　乔也肤色原本就白，这会儿生病，脸色更是苍白得像是刷了层石灰粉，远远看着便透着病态的虚弱，瘦小的身子单薄，仿佛轻轻一碰便能倒下。
　　跟活蹦乱跳的时候相比，像是换了个人。
　　沈竞脚步顿了下，眉头微微皱起。
　　“要不要住院？”
　　“不用了。”乔也缓缓摇头，把手机揣大衣口袋里，接过沈竞手里的药，“不是开了药么，回去吃药就行了，走吧。”
　　医院偶尔冷清，偶尔人多嘈杂，两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一行人迎面走过，乔也没注意，被撞得一个踉跄。她脑袋清醒了几分。
　　沈竞走在乔也一步远的前头，没注意后面的情况，径自走着。乔也跟上去，边揉着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生病加饥饿，头晕眼花，在差点被自己绊倒后，乔也叫住了沈竞。
　　“沈竞。”
　　沈竞回头。
　　乔也走过去，手抓上他的衣袖一角揪住，虚弱的嗓音有气无力，“我没吃早餐，没力气了。”
　　难得在他面前示弱。
　　沈竞视线下移到她拽着他衣袖的小手上，意会。
　　以往为了营造出一种跟沈竞相处得自然的气氛，两人同行时乔也免不得东拉西扯找点儿话说或者自己哼歌化解尴尬，但这会儿她难得没叽叽喳喳，只是乖巧地抓着沈竞的袖子默默跟在他身边出来，在车上也是靠着车窗闭眼歇息，安静得没有生气。
　　沈竞也不是会主动找话说的人，上车后乔也睡觉，他便全程目不斜视操控着方向盘，偶尔接个电话，也是简短的三两句便结束通话。
　　路过早餐店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乔也说的王嫂请假回老家了，以及拿药时医生叮嘱的要饭后再吃药的话。侧眸扫了眼静靠着车窗的乔也，他面色不动把车靠边停下。
　　“乔也。”他低低叫了声。
　　“嗯。”乔也半睡半醒，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迷迷糊糊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无力地靠着，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沈竞抿唇，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车停车开，乔也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只是眼皮很沉，意识迷糊。再后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之时，最直观的感觉便是侧脸蹭着类似面料的东西，整个人腾空，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抱着？
　　她撑了撑眼皮，抬起的眉眼能看到沈竞冷峻刚硬的下颌线条，他的唇几近抿成一条线，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冷淡漠然。
　　脑子里应景地蹦出“面瘫”这个词。对啊，那么多形容人面部表情的词语，这个词最适合他了。
　　乔也唇角动了动，扯出很浅很浅的弧度，又轻轻阖上眼帘。
　　就借他的力吧，她也照顾过生病的他，扯平了。
　　沈竞直接把乔也抱回了她房间。他把她放在床上，手上拎的早餐粥和在医院拿的药一并放在床头桌上。
　　乔也也注意到他给她留的早餐了，心头划过一抹异样。感觉中途他下过车，原来是给她买早餐去了。深色的眸子动了动，她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谢谢。”她轻轻说了声，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药在饭后吃。”沈竞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有事就打电话。”
　　乔也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嫂回老家，裴烜惦记着两个年轻人自己在家没人做饭，便想打电话让他们回宅子吃饭，打乔也的手机关机，她转而拨别墅的固定电话。
　　知道乔也基本在楼上待着，很大的可能听不到楼下客厅的电话响，她也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曾想响了一会儿，那边电话就被人接起了。
　　“小也？”
　　“奶奶。”沈竞淡声道。
　　听出沈竞的声音，裴烜着实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竟然在家，倒是少有。
　　不过对沈竞的行程她一向不过问，因此对此她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跟他说王嫂老家有事，请假回去了，让他们这几天先到宅子那边吃。
　　沈竞没作考虑，直接拒绝了。
　　平常也很难才能等到沈竞回去吃次饭，这个回答也是意料之中，裴烜便由着他，反正他自己住的时候也总是在外头应酬，很少回住的地方吃。
　　“既然这样，你让小也过来吧，在这边住几天，怀着孩子，有人照顾着我也放心一点，到时候王嫂回来了再让她回去。”
　　沈竞屏了气，往楼上乔也的房间方向看了眼，他回绝。
　　“她也不去。”
　　“……”裴烜凝噎，口口声声再三声明跟她没有可能，现在又跑来干涉她的事，这算什么。
　　“她的事什么时候是你替她做决定了？”她没好气道，“你不是不屑管她吗？”
　　“奶奶，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沈竞不作解释，挂了电话。
　　乔也病得神志不清，家里总要有个人在，好在发布会刚结束，除了中午有个饭局，公司也没什么需要他出面的事。沈竞便没再出去，让秘书取消了中午的行程，直接把书房变成办公地点，处理公司的事。
　　沈竞办公一向专注，下午的时候把手头的事做完，看了眼时间，才想起吃饭的问题。
　　江承出差，他便只能打电话让秘书室的人给他送饭。他自己随便点了点儿吃的，想了想，给乔也叫了份营养粥。
　　兴许是医院开的感冒药有安眠成分，乔也回来喝了半份粥吃了次药，便一直睡到天黑。中途醒过，但翻了个身很快又睡着了，倒算是好眠。这会儿醒来，除了身体还有点虚软无力，倒也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