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 (南加)

　　这会儿见到江梵，他也只是一秒的诧异，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来了。”他的语气平常得就像在问候“你吃饭了吗”，继而又问，“我交代你处理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梵没回答他，只是抿着唇定定盯着他，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绑架了乔也和沈西？”
　　“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江正烨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他。他冷哼了声，“沈竞他们不是要明着搞垮我？我就暗地里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病猫！”
　　“放了她们吧。”
　　“你说什么？”江正烨愠怒又不敢置信地瞪着江梵。
　　“我说让您放了她们。”江梵说：“您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在做，贿-赂的罪名我可以完全洗清，私自生产麻-黄-素的事情我也在着手处理。证据确凿，处理起来不那么简单，但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绑架这一条，如果落罪，就不是那么好解决。”江梵顿了下，接着说道，“您也看出来了，乔也怀了孕，有个什么闪失，就是攸关人命。沈竞他们知道是你带走了乔也和沈西，若是出了人命，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以为我不绑走这两个女人，沈竞他们就会善罢甘休？”
　　“再说了，”江正烨嘴角一勾，又是一声冷哼，“现在不是我在躲着他们，是我迈出扫清障碍的一步而已。”
　　“您要做什么？”江梵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说手上有很多我的证据？如果再也没人发声，那所有的证据就是形同虚设！”
　　“您要……杀了他们？”江梵不敢置信地盯着江正烨。
　　“我是送他们一家团聚。”江正烨眸底的笑意阴狠。
　　江梵难以相信地紧紧盯着他，完全不认识般的陌生感。
　　“杀人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轻易的事？”
　　江正烨没说话，指尖夹着香烟，手往外伸，立刻便有手下来为他点烟。
　　无声的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梵双手艰难地紧握成拳半晌，他闭了闭眼，“您告诉我，当年江承父亲在医院突然死亡，真的是因为您和他发生争执才刺激到他病发身亡？”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江正烨毫不在意吸了口烟，吐出的烟圈缓缓扩散：“在他病发时，是我拿开了他的氧气罩。”
　　“也不要怪我瞒你。当年你执念一心要当个公平正义的律师，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你实情？”
　　“所以……”江梵看着江正烨，突然喉头一阵梗塞。
　　他一直以为，江正烨之所以让他极力帮助他撇清跟江承父亲死因的关系，只是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江承父亲是受了他的刺激病发身亡，不想遭到大家的道德谴责。没想到，竟然是他故意杀害。
　　所以，即使事情过了那么多年，说起宋迟他们在寻找病房监控录像时，他还是那么惊慌。
　　难怪，宋迟嘲讽他学了那么多年法律，到头来只是盲目地维护杀人犯，为杀人犯劳役。
　　“儿子，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江正烨突然搭着江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可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你会帮我的，对吗？”
　　“爸。”江梵沉默半晌，突然嗓音沙哑地开口，“非杀人不可吗？”
　　闻言，江正烨冷了脸：“要永绝后患，沈竞他们非死不可。至于那两个女人，我不会对她们动杀手，但如果因为什么意外丧命，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江梵轻笑了下，全身一下如脱力般。
　　“我知道了。”他低声道，继而抬头面色平静看江正烨：“我想去看看她们。”


第72章
　　抬头见到推门进来的江梵，乔也眸光一闪，不敢置信地定定盯着他，没了动作。
　　江梵没说话，缓步走到她跟前，垂眸盯着她。末了，轻叹一声，给她和沈西拿开了堵着嘴的布条。
　　“听我的话早离开沈竞多好，也不至于被卷入这种事。”
　　乔也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问：“这件事你也有份？”
　　“我说没有你信吗？”江梵看着她轻笑。
　　乔也抿了抿唇，片刻，还是点头：“我信。”
　　“是吗？”江梵的脸色复杂难辨，似是苦笑，又像是轻嘲：“可即便我一开始没有参与，现在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你什么意思？”乔也皱起眉头，看不懂他的情绪。
　　江梵无言，倾身轻轻抱了抱她：“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他就直起了身，没等乔也回过神来，他转而走向沈西，居高临下对上她狐疑不解又略带警惕的视线。
　　“江承喜欢的人是你吧？”
　　沈西一脸防备：“你想说什么？”
　　“有机会的话，帮我给他带句对不起。”身后脚步声靠近，江承淡淡说着，眼眸陡然一冷，动作迅敏从西装内兜一下抽出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的同时，一脸决绝背转过身对上满脸不屑和讥诮正欲跨过门槛进屋的江正烨的视线。
　　“江梵！”乔也和沈西没想到他会突然作出这样的举动，两人皆是一惊，不由地惊叫出声。
　　江正烨看着他用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脚步一顿，面色逐渐泛上冷意。他负手而立，立在原处与江梵对峙。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沉沉的嗓音不怒自威。
　　“放了她们。”江梵锐利不带一丝波动的眸子盯着他，唇瓣龛动：“如果您还想要我这个儿子的话。”
　　“你威胁我？”他冷冷的双眸扫过乔也和沈西：“为了这两个女人？”
　　“不是为了谁，我只是不想您一错再错。”江梵顿了顿，接着说：“你答应放了她们，我可以出面跟沈竞他们谈判，我保证他们以后都不会再抓着你过去的事不放。他们会同意的。”
　　“同意？”江正烨冷哼一声，“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就这么自信你能说服他们？”
　　江梵：“他们已经不是爸所认为那样么没有软肋的人了，这点您也是知道的不是么？不然您根本就没有底气主导今天这一场。”
　　江正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眉眼间有一丝松动：“你确定他们会因为这两个女人妥协放手？”
　　江梵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和自嘲：“如果爸对我的信任还是有所保留，那我再多劝说也是白费口舌。”
　　他冷静地盯着江正烨，手指屈起，缓缓扣动扳机。
　　江正烨冷眼看着他的动作，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冷意在心头扩延，江梵嘴角没有温度地一勾，缓缓闭上双眼。
　　“好，我让你试一试。”江正烨妥协道，“如果谈不妥，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听我的。”
　　“好。”江梵应下，“我现在就要带她们走。”他转身去给乔也和沈西松了绳子，枪还准确地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一脸戒备地警惕着把乔也和沈西护在身后，带着她们往门口走去。
　　乔也和沈西对视一眼，眉头不安地拧着。按理说，江正烨费尽心思绑架他们，就是为了引出沈竞他们，好伺机对付。如今因为江梵几句话就放弃，太不像他的风格，猜不透他的心思和下一步动作，更让人背脊发凉。
　　乔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和沈西交握着手戒慎地留心着四周的环境。
　　出了门口离江正烨有几步之遥，江梵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江正烨，一脸诚恳：“爸，您等我来接……”话没说完，就敏锐地捕捉到他眸底一冷的眼神示意，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涌，他没来得及反应，后颈就被人从身后一个重击。手脱了力，枪一个不稳便掉落在地，他强忍着强烈的眩晕感想弯腰去捡，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地上。
　　彻底昏睡过去前，他还依稀看到乔也和沈西不知所措而又惊恐不失小心翼翼地叫他名字的模样。
　　划过耳畔的，还有一道他熟稔至极的声音，只是渗着不留余地的冷意，陌生得让他恍若隔世。
　　“我筹谋这么久的计划，能让你打乱？”
　　“把这两个女的绑回去，让她们留一口气到擎天崖，我要姓沈的看着她们在他眼前从活生生到尸骨无存！”
　　“……”
　　满眼的难以置信和悲哀被顷刻间越来越重的眼皮盖住，江梵彻底陷入了黑暗。
　　——
　　被带去擎天崖的路上，乔也和沈西没再被蒙着眼。虽说沿途都可以通车，只是到底只是泥沙石子遍布的山路，乔也还是被颠得脸色苍白，额头和脸渗出一层细汗，发丝紧贴着脸颊，狼狈又憔悴，只是双手无意识地护着肚子。
　　沈西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不由得一揪。
　　“你再忍忍，我哥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乔也紧咬着唇忍着一丝一丝蔓上来的痛意，视线落到沈西腰上绑着的两个定时-zha-弹，眼眶红了一圈。
　　出门前，江正烨吩咐手下把定时zha弹绑在她和沈西身上。没想到因为怀孕，肚子挺得高，不容易绑，最后他索性折中让人把zha-弹都绑在了沈西身上。
　　所以沈西腰上的zha-弹，其实有一个是她的份额。
　　江正烨紧盯着她怀着沈竞孩子这一点，不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