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池慌忙停下车,长腿蹬在地上充当车靠,转身检查她鼻子。
阳光下,她鼻尖红红的,弯弯的眼眸睫毛一扇一扇,委屈之际瞪了姜池眼。
被瞪的姜池盯着她眼睛想,宜喜宜嗔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确认她鼻子没事,他抱歉道:“我待会儿仔细看路,或者你可以脸贴着我背上。”
方才还瞪他的人气势霎时弱两分,乖巧点点头。
姜池伸手捋了捋她鬓边的头发,笑着上车,这回没骑多久就到了他说好拐弯的地方。
往山那边去,连路上有许多坡道,自行车走在上头咯咯啦啦响,她在第一个坡道伊始时问他:“会累么?”
“不会。”
他甚至嘴甜地补充句:“你很轻。”
坡道比较缓短,话落,自行车就驶到最高点开始向下滑,她将姜池抱得更紧,听地上咯啦咯啦的声音和电线杆上麻雀的叽叽喳喳。
远比不过汽车的速度,庄曼侬却在自行车上感受到更自在的世界,她试探性地问姜池:“不累的话,可以再快一点吗?”
姜池笑得无奈,心道她怎么连什么是客气话都分辨不出,偏偏口里又要答应她:“好。”
连绵起伏的坡道,或急或缓。
每逢上坡,温文尔雅的姜先生都会背着女朋友咬牙蹬车,单用背影营造出静泊淡然的气质。
每逢下坡,庄小姐都笑意冁然,到后面甚至松开姜池的腰,伸手拥抱山风。
越过又一个坡顶,庄曼侬终于见到那片挨着山脚的湖,比逍城郊外的落云湖还小,湖泊边的树木全然成了彩虹的上半段,红橙黄绿,没有一点常绿阔叶林的气质。
或者,这是片落叶阔叶林?
来不及想,姜池便蹬着自行车往湖边去,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耳畔呼呼的风将她脑袋里的弦绷紧,她从高远的地方望向漾着蓝天白云的湖里看,渐渐壮胆松开手。
秋天的树约莫是觉察到人的到来,转醒揉了揉眼睛,不小心揉下的几片树叶顺风落下,飘到自行车旁由庄曼侬抓住。
她转着红叶叶蒂,不由自主地喃喃句:“你好啊……”
“嗯?”树上的麻雀叽喳着,风也闹着,姜池没太听清楚。
“你没听见?”她声音大点。
“嗯,刚才那句。”
反正也不是说给你的。
她嘀咕句,似乎琢磨出什么好玩儿的,夹住那片红叶,伸手捂住他耳朵:“现在呐,听得见么?”
“听不见。”
“……”她变本加厉,不再捂他耳朵,而是两根食指托起姜池的耳垂堵他耳朵。
“还听得见么?”
回答她的是一阵山林的声音,她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势,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地将脸贴到姜池的毛衣上,也不知是毛衣还是他人,带得她脸庞也暖洋洋的。
等自行车缓慢停在湖畔,她才笑吟吟松手。
姜池斜靠好车,把挂在车上的篮子取下来,铺了张极大的餐布在湖畔枫树下。
坐下前她跟姜池在湖畔洗了洗手,深秋的湖水冻得她笑意都浅几分,不过质量不变。
她盘腿坐在餐布上搓手手,姜池取出个粉色保温杯交给她,自己则喝起来矿泉水来。
载着她骑了这许久,想来也是累的,她看他喝得起劲,托着脸颊欣赏他侧脸。
“你刚才听见了么?”她明知故问。
姜池拧上瓶盖,偏转过头认真道:“嗯,听见了。”
可她压根就没开口,他能听到什么?
想不到他也是个会骗人的……她撇撇嘴,蚊呐般的声音咕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说什么?”姜池不免被这古怪的话气笑。
她别过头,莫名别扭。
姜池轻笑声,低眼看见她攥着红叶的手,一根指头轻戳上去:“我真的听见了,不骗人。”
庄曼侬转回头,虚心请教他:“你听见什么了?”
“你说,你比我聪明。”
“嗯?然后呢?”她不知道姜池要翻什么花样。
姜池替她剥了颗橘子,放目看对岸的树:“然后你说……树不需要向四季表白,只需要顺其自然地开出朵花,或者解下片叶子就足矣。”
就像,她也不需要向他盟誓,只需要顺其自然地将脸贴在他背上,他就能听见那声动听的情话。
比无数声“我喜欢你”都要动听,可不是比他聪明?
……
他真的“听”见了。她本以为,这种感觉只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只有自己清楚它是如何浮现出来的。
她眨两下眼,眼底的流光和湖面反射的阳光一样潋滟,吃掉剩下几瓣橘子:“你该去写诗的。”
关于诗人的特殊才能问题,姜池显然不差,多敏感呀。
姜池顾自笑,在一阵风经过后拣起另一片红叶:“不行,我太爱用感叹号了。”
“……”她好笑地瞥他,“你对感叹号是有什么误解么?用一个给我瞧瞧呢?”
他沉吟会儿,把他手上的红叶送到她眼底,淡淡吐出个带着感叹色彩的字:“看!”
第46章
往后几天的钓矶生活,两人大多数时候都陪在姜老先生身边,要么趁阳光好坐在木椽底下敲敲棋子,要么就拿着钓竿到湖畔钓鱼……
有了那日姜老先生亲授的钓鱼箴言,庄曼侬在垂钓四十分钟未果后利落地把全部的鱼饵投进湖里,只见湖面上跳出一条又一条的鱼来。
果然算是卖了个情面,可是哪有姜池他们钓得欢快?
后来,是姜池堆笑招她过去,长臂越过她肩头来了场手把手教学才钓起两条,不过那个姿势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哈哈。
那天钓的鱼足够他们吃到回逍城那天,但总不能天天吃,于是当天傍晚姜池就提着几条肥鱼送到三两位邻居家。
隔壁那户人家住着位姓邱的阿姨,为人热情,正是那位早先替姜池打点过木屋房间的阿姨,她的丈夫在镇里的小学当老师,曾经教过姜池,也是姜老先生的书迷。
夫妻俩对打小住在这里的姜池是好得不能再好,自然也爱屋及乌地对庄曼侬掏心掏肺,在两人回逍城前邱阿姨拿了两份土猪肉香肠给他们。
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是邱阿姨亲手做的,庄曼侬抱着香肠和她道谢,又和姜老先生好生道别番才上车去,还没离开钓矶,人就琢磨起下回来这里给他们带些什么。
照理说,她这次来就该给姜池外公准备礼物的,可是姜池劝住了她,说他外公最是不喜欢收礼物的,与其送他礼物,不如来了钓矶陪他多下几局棋。
喜得家里爷爷、爸爸都会下棋,耳濡目染下庄曼侬也多少会些皮毛,能跟姜老先生小下两局,老先生果然欣抃不已……
在即将步入冬日的这阵子,庄曼侬像棵晚熟的果树,忽然结出累累的果实,一些归结于姜池,一些归结于钓矶的山林湖泊,另一些自然归结于姜老先生。
老先生跟她的合照、老先生送她的自己批注过的书籍、老先生智慧的言论,可不就是最大最饱满的果子么?
就这样,她在充斥着淡淡香肠味的车厢里开心了一路,不时跟姜池感叹句,姜池便学姜女士哄人的办法,找出颗糖交给她:“既然喜欢这里,以后多带你来。”
至于庄先生和庄太太那儿,他应该再多想想办法……
当晚,姜池留在庄家吃饭,高女士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席间的话题多围绕姜问老先生展开,庄咏归听他家姑娘眉飞色舞地谈起老先生,又想到她最近常发来跟老先生的合照,实在羡慕得紧。
眼见着晚餐就要结束,庄咏归忍不住开了口,问姜池:“不知道老先生都什么时候有空?我跟阿妙也该去拜访拜访他才是。”
咳咳……好像不需要他多想什么办法了。
***
在深秋湖畔的独栋木屋里住了将近十天,回到逍城的庄曼侬竟然失了眠,夜里抱着小狮子抱枕想了好久这些天的事。
有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姜池还是个爱好收藏的人,除了那满满一抽屉的玻璃球,他的衣柜里还有十来件白色短T。
据说,那只是冰山一角,他喜欢收集尺寸不同的白色T恤,家里还有不少。
而他穿白T的样子……
庄曼侬看过会想,这个人的少年气未免太富足了些,满头满脸都是清爽和干净。
不论是做木活,还是教她打乒乓,或者做饭都用尽全力,认真得可爱。
思及此处,失眠的人伸手够到床头的手机,抿着唇精神饱满地给姜池发了条信息:「!」
一个感叹号,赠给爱用感叹号的诗人姜池,任凭诗人解读个中况味。
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直到入睡她都自在地翘着唇角。
可偏偏,这一觉睡得她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这道理庄曼侬是再清楚不过的,几乎每年都会来这么几遭,成日里昏昏沉沉,吃也吃不好,玩儿也玩儿不好,只想睡到天昏地老。
于是,此后十天她又变回个药罐儿睡美人,画秋天的落叶阔叶林画到一半就困的人气馁,不禁想:难道是前面十天她玩得太野,所以要用这场病做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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