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你安能如初见 (叁三)

孟姨回忆着：“叫凌……什么？不是那个双木林。”

“叫凌初。”大舅说：“是会当凌绝顶的凌，初见的初。”

一直没说话在旁听着的安思危，手中的碗碟突然“哐啷”一声滚落到地上。

纪闵盛看向一脸煞白的她，惊恐的连嘴唇都在发抖。

沈琴也是满眼错愕，她清楚的记得曾有个少年这样自我介绍：“阿姨好，我叫凌初，会当凌绝顶的凌，初见的初。”

孟姨还在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凌，瞧我们上了年纪的人记『性』真的是不好。”

大家正在说话间，安思危突然惨白着脸奔了出去，外婆喊她：“安安，你去哪里啊？”

纪闵盛弯腰拾起摔在地上的碗碟，嘴角扯出一丝涩意，他知道安思危去找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凌初。



第41章
安思危站在马路的人行道上,

却发现自己毫无方向。┏┛

她全身都在发抖，宁愿那一刻是听错了名字。

她多希望经历绑架事件的不是凌初,

不是会当凌绝顶的凌,

不是初见的初。

第一次她的心里泛起极深的恶意来,

这个人随便是谁都好。

只要不是凌初，是谁都行。

安思危紧紧攥着项链，回忆起凌初曾经说过的话。

“她叫凌音,

是我的妹妹。”

“她去了哪儿呢？”

“一个很远的地方。”

安思危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终于冷静了下来，决定先去律师事务所找宁越泽。

之前来过一次是陪着熊贝一起的，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时宁越泽还以为熊贝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异常，便问：“没和凌初在一起？”

“凌初……”安思危如鲠在喉,

艰难地开口：“凌初曾经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是绑架案吗？他的妹妹……”

宁越泽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你知道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低低的乞求：“你都告诉我吧,

我不想再做那个唯一不知情的人了。”

当所有人都知道,

而自己却丝毫不知情时，这样的感觉太糟糕了。

特别这些事情都还是关于凌初的，她不想做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其实他并不想瞒你，只是怕你知道后伤心。”宁越泽给她递去一杯茶，杯身温暖，却依旧散不去她心底的寒意。

“我想分担他的苦痛,

哪怕一部分,

一点点也好,

只要他不再是一个人强撑着。”

安思危说着看向宁越泽，这个眼神在坚定地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凌初的过去，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他承受一切。

“也许由我来告诉你会比较好吧。”

安思危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指关节发白，她强忍着眼泪看起来随时随地都能哭一场。

但是现在，不能哭。

“从那场悲剧发生到现在，都是他一个人在背负凌音的死，他成了那次事件中的幸存者，却也是最可怜的人。”宁越泽慢声道：“17年前……”

***

17年前，凌初十岁，凌音五岁。

“哥哥，你能不能把我的样子画下来？”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凌音踮起脚尖举着画板递给他，『奶』声『奶』气的说：“要把我画得好看一点呢！”

凌初没接过，故意逗她，“我不画。”

“为什么？”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你不画我会哭的噢！”

果然，一看她委屈极了的样子，凌初认命地接过画板，“你就知道我拿你哭最没办法。”

“嘿嘿嘿，因为哥哥最疼我啦！”凌音爬上他的背，小手攀着他的脖子将重量毫无保留的压在他的身上，亲昵地说：“要画音音穿粉『色』的裙子噢！我最喜欢粉『色』啦！”

“好，我们音音是粉『色』的小公主。”

他宠爱着自己的妹妹，其实穿不穿粉『色』在他心里都一样可爱。

“小胖也是这么说的呢！”凌音歪着脑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所以哥哥要画的好看一点呀，我要把它送给小胖。”

“小胖？原来你让我画画是要送给小胖？”凌初反应过来，哼道：“又是你们班那个胖小子吧。”

凌音炫耀的说：“小胖好厉害的，他可以一口气吃好多东西呢。”

“那不胖才怪。”

“胖胖的才可爱呢。”

凌音靠着凌初，一边夸着幼儿园同班的小胖一边吸着果冻吃。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刚出生时护士就抱着她惊叹：“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娃娃！”

确实，婴儿一般刚生下来时皮肤都皱皱的，红通通的像一只还没长好的小老鼠，可她的皮肤却光滑雪白，头发乌黑还带点自然卷，睁着两只滚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这个初来的新世界。

凌初第一次抱她的时候紧张得手都在抖，这个软绵绵白嫩嫩的小东西就躺在他的臂弯间，对着他咯咯咯的笑。

他却好怕她会摔下来，也担心自己的姿势太僵硬会伤了她。

这么小的一个娃娃体内流着的却是和他一样的血『液』。

他们都是凌家的孩子，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多么神奇啊。

傅瑀笑着说：“小初，你做哥哥了，从此以后要保护好妹妹啊。”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娃儿，这是他的妹妹，保护好她便成了他的使命，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生命线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凌音和别的小女孩不同，她鬼灵精怪，又调皮捣蛋，幼儿园老师拿她无可奈何，说她上课好动，根本坐不住。

凌家却不介意，谁说女孩子一定要淑女？活泼一点更好，而且凌音也不是完全坐不住，起码她在弹钢琴的时候是安分的。

许是傅瑀怀她的时候经常听古典乐的缘故吧，凌音特别喜欢弹钢琴，她喜欢一切和旋律有关的东西。

所以当她五岁生日那天，收到那条音符手链时，她喜欢的不得了，天天戴着不离身。

在弹了一个小时的钢琴后，凌音一蹦一跳地跑去凌初身边，拉着他正在拿着画笔的手，压低声音悄悄说：“哥哥，我们偷偷出去玩吧好不好？”

“不可以。”凌初直接拒绝，反问道：“妈妈说过我们不能偷跑出去，你又忘了？”

“可是真的很无聊嘛。”

“无聊的话让钟叔和张姨陪你玩捉『迷』藏？”

“不好！这样更无聊！”

“那我打电话喊瑞哥哥和宁哥哥过来好不好？”凌初试图分散她想出去玩的注意力，“或者我喊棠姐姐来陪你玩吧？”

“都不要！”她嘟着嘴闷闷的说：“我只想出去玩。”

傅瑀这段时间每次出门前都叮嘱他们，不能偷偷跑出去玩，一定要出去的话也得告诉钟叔。

她并未多解释什么，凌初也没问原因，只是母亲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担心。

所以这个暑假兄妹俩极少外出，也难怪凌音天天喊着没劲，五岁的孩子不能去游乐场和动物园是多么沮丧的一件事。

“哥哥，我们就出去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好吗？”她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哪怕是去公园买个气球也好啊。

凌初态度坚决，“不可以。”

“十分钟好吗？”凌音其实不知道十分钟是一个怎样的时间概念，但她还是有模有样的说：“十分钟后我们就回来好吗？”

知道哥哥拿她最没办法，她酝酿着眼泪，开始做出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来，“你不答应我，我就要把这里淹了！”

凌初最终心软，妥协：“那说好就十分钟。”

“耶！”她开心的转圈圈。

***

趁着张姨在厨房做小蛋糕，钟叔在后院浇花，凌音蹑手蹑脚的从偏门开溜，朝着仍有丝犹豫的哥哥招手，“快走呀，一会儿钟叔就要过来了！”

凌初原是想和钟叔、张姨告知一声的，可一想到这个宝贝妹妹会哭鼻子，还是罢了。

他也知道，若是和钟叔说了，一定不会允许他们兄妹俩私自出门。

于是猫着身子做贼心虚般的走出偏门，凌音兴奋的拉起他的手跑起来，就怕钟叔发现了会追在后头。

“跑慢点，当心摔着。”凌初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磕破脑袋。

“没事！有哥哥牵着呢！”

她美滋滋的走在前头，粉『色』小裙子被风吹起一飘一飘的，像个小仙女那么好看。

“哥哥，我们去游乐园吧！”

“十分钟怎么去游乐园？坐车都得半个多小时呢。”

“啊？”她傻眼了，美梦碎了，早知道就说一百分钟好了。

凌初捏捏她白嫩的小脸，“去公园玩吧。”

“好吧。”她垂头丧气，勉为其难。

“我给你买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