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秦先生/逢场作戏 出版完结+番外 (风染白)
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开始用力摇我的肩胛,我感觉它们就像是要被他摇碎了一般,大脑也浑浑噩噩的,有些缺氧。
我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说一句话,只是用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最后,他的手无力一般地垂下,身体滑落到地板上,双手抹着脸。
“对不起……”良久,他道。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我刚从墓地回来,心情不大好,所以……”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很轻,没了刚刚的粗暴,却多了一抹阴郁。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她在的时候我跟她的感情其实并不好,我有些怨恨她。那时候院子里的人都说我妈不守妇道,和几个人有染,只不过碍着秦家的势力,这风声渐渐消停了。虽然走到外面时她和父亲都一样,光鲜亮丽,但回到家时却是谁也不跟谁说话,父亲总是拼命地抽烟,眉头紧锁,那时我便开始恨她。但她对我很好,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也总是讨好一般地小心翼翼对我,所以她死的时候我根本无法接受,太突然了,突然到前一天晚上我还在冲她大吼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低声地说着,声音很轻、很沉,却让我觉得像是哭泣一般,可是明明是那么深沉冷硬的叙述。
原来他是要带我去见他的母亲。我不知我该做些什么,看着地上那个偏着头,颓然坐着的男人,他的侧脸依旧这般好看,依旧是派头十足的样子,可是他的双眼却是红着的,双手颓然地垂在一旁。
这个样子的秦子阳就像是一个孩子,正在无声地寻求我的慰藉。
或许这个时候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都能够让他好过很多,可是我没有,我的双手还有双脚像是被固定了一般,即使心里波涛汹涌着,但是肢体却始终僵硬着。
很长时间过去了,外面的雨水渐渐停了,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知是在看云还是在看其他什么东西,只是那样仰着。
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话,说如果想哭的时候就把头微微扬起,刚好四十五度,这样你眼中的泪水就不会流淌下来。因此四十五度是一个寂寞的角度,而四十五度下的这张脸也是一张寂寞索然的脸。可是,那些泪没有流出来,人们就真的不会痛了吗?
他伸出手探向我,却被我躲开了。其实并不是故意的,我并非故意想要躲开那双朝我伸过来的手,我只是怕。这种怕不是惧怕,而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战栗。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一瞬间露出来的脆弱,看着那张嘴缓缓地抿紧,那只手不自然地在空中收回,转了一个弯,紧握成拳,垂在身侧。
他低下头,转过身,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步履有些不稳地走了出去。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瘫倒在床上,狠狠地拽着被角,哽咽着。
我一夜没睡,就趴在那儿,开始还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渐渐地连这都没了。直到窗外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了进来,我才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就着那冰凉的液体洗了几把,然后擦干脸。
过了没多久,张妈走进来叫我出去吃饭。
我应了好,便慢慢地走了出去。腿上的伤好了大半,但因为那天去医院扯动了伤口,所以时常还会痛,但已经不太碍事了。
当我走过去时,秦子阳已经洗漱完毕,穿着prada的衬衣坐在那里,袖子微微向上卷起,手中拿着叉子,不论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颓废萎靡,仿佛昨天的那个秦子阳只不过是我自己幻想如果出来的一般。
他看见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像是面对空气一般,手上的动作依然优雅。
我入了座,看着面前那些丰富的餐食,突然开口道:“我的伤已经好了。”
他没吱声,继续动着叉子。
“我想我不需要继续留在这了,没什么必要。”见他没有反应,我说话的语气不禁重了几分,最后索性放下叉子。
啪。
叉盘相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在这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良久,他道:“苏念锦,你就这么想离开这?”
“对,我恨不得立刻就长对翅膀飞出去。”
哐的一声,有什么掉落在地上,秦子阳的手上满是三明治里的肉,还有那上面的沙拉。
“张妈——”他扬声道。
“少爷。”张妈弓着腰进来,在看到满桌子的狼籍时并没有什么讶异的神色。
第56章 你怎么可以睡得这般安然(3)
“把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他说完走进屋,再出来时已经穿上了外套。
“换衣服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我没想到他能这样干脆,但依然走回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换好。
当我走出来时,秦子阳的嘴角闪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动作真快,呵。”
我没回话,这个时候我与他争吵显然没有什么意义。
刚坐进车里,他一脚就踩上了油门,完全不顾我坐好没有。
车速飙到200,两旁的树木飞一般地往后倒退着。他似乎是有意的,车窗都没有关,大把的风灌了进来,打得脸生疼。
后来我实在受不住这风,太硬,皮肤像是被砂纸刮过一样地疼,只得自己动手去按,却被他按住。我的手在按钮上,他的手在我的手背上,上下都是凉的。或许凉的不是它们,而是我的心。
“自己不入戏,旁人怎生入戏……”他忽然默念着这句话,左手仍抵着我的手背,双眼目视前方,好似根本就没有在意我。
“……”
“苏念锦,这句话很适合你。”他转过头看向我,那目光像刀一样横在我的脸侧,突然道。
我一愣,没有吭声。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想要把手撤回来,他却死死地握住,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我越是用力,他越是握得紧。
“这种较劲的方式很有趣吗?似乎秦少总喜欢玩这一套。”我嗤笑道。
他脸色一变,但随即就恢复过来。
“那要看对手是谁。”
“无聊。”我说。
“嗯。”他竟然承认了。
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他也不说话,一路上只剩下沉默。后来我打开收音机,里面正好放着一首歌,是王菲的《流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我与秦子阳便是如此,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像是一个劫,无论是什么样的殇,都注定要走一遭。
到了楼下,我转身对他说再见。
其实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是再也不要相见。
我与他最好再也不要相见。
有些伤不是现在不流血了就说明它们不疼,有些事发生过就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即使那痕迹淡了浅了,旁人看不见,但自己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每一道口子,每一个刻印。
我走进小区,却发现秦子阳也在我身后。
我继续走,他仍是跟着。
最后我干脆站定不动。
“你想要干什么,秦子阳?”
他看了一眼上方,“不要忘了,我也住这。”
呵,是啊,他也住这。他秦子阳有的是钱,如果他愿意,这一整栋楼都可以是他的家。
电梯门开了,我先走出去,他随即出来,各自向左右行,各回各的屋。
半夜我却被一道突兀的声响吵醒。
不知家里床头柜上的台灯什么时候坏了,我摸着墙走向开关处,打开灯,眼睛微微有些刺痛。我轻轻地走向门口,从门镜中依稀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秦子阳,而另一个……竟然是钟子林。
两个人都紧抿着嘴,在微弱的灯光下就那样站着,谁都没有先说话。但从钟子林嘴角那一抹血迹可以看出,他刚刚是挨了一拳,而那道把我吵醒的响声,也许就是来自这一拳。
“钟子林,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之前秦家没落了你隔岸观火我也没意见,但你今天这样说她……”
钟子林嗤笑,用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我这样说她,难道我说错了?呵,子阳,别说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够了!你现在给我滚,从此以后咱们再不是兄弟。”
钟子林的表情突然一暗,沾着血迹的脸看起来也有些憔悴,细细一打量我才吃了一惊,竟比之前见到时瘦了整整一圈。
他……
显然过得也并不如意,至少不像表面上那样悠哉自得。
表面上的钟子林是没心没肺的,笑得玩世不恭,但实际上呢?
橘黄色的灯光下,两道颀长的背影被微弱的灯光拉伸得格外长。
“你来这干吗?不是一直都不肯出来见我?”秦子阳握着拳头的手仍没有松开。
“这个给你。”钟子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子阳,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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