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被疯子咬了一口。”
肖凌飞无心解释,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糖糖,那天你去东街,是为了救我?”
思前想后,他唯一能找到的合理解释就是这个。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他出了事?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知道你在那,又怎么知道你出了事?就是凑巧路过啦!”苏昕棠急忙否认。
有些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后果很严重。
“是嘛?”
肖凌飞眯起眼,明显不信。
却没有继续追问:“不管你为什么出现,你救了我和我的战友,却是事实。救命之恩,我肖凌飞不能不报……”
“不用啦,我救了你一次,你却救了我两次,怎么算都是我占尽了便宜。”
账不是这么算的!
“救你两次,你也只有一条命。我和我的战友却是好几条人命。”
肖凌飞好笑:“我这趟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眼下任务完成,我必须回部队,我的战友们还等着我归队。”
笑容从苏昕棠脸上消失。
可很快,她又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肖凌飞有些懊恼,却无可奈何,在苏昕棠身上的怀疑没解除前,他不能对她吐露什么。此刻他离开她,反而对她是一种保护。
“上次提到见你爸妈的事,我会安排。你乖乖的,只管等着嫁给我就行了……”
“再等一等吧。”
苏昕棠打断他的话,主动提了出来。
不洗去身上的怀疑,哪怕她和阿飞结了婚,两人之间始终都会卡着一根刺。
有这根刺在,就是埋了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刺伤彼此。
“上面会来人找你了解当时的情况,把你知道的告诉他就好。”
“别怕,一切有我!”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殷切交待,掏出一叠毛票,数都没数悉数塞到她手里,“给!”
苏昕棠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我不缺钱……”
“给你你就拿着!”
他霸道地擅自做了决定,“我的钱,给自己的女人花,天经地义。这是我的住址,你收好。等到了地方,记得给我写信。”苏昕棠是下乡的知青,他一早就知道了。
才刚刚见面又要分别,苏昕棠眼眶有些泛酸。
“你等一等。”
她顾不得外面频频探头催促的霍建伟,拿了行李包,取出装着蜜糖的罐子:“蜜糖养生,你记得每天喝些,伤口容易长好。”
“行。”
肖凌飞顺势接过,“那我走了。”
苏昕棠的心狠狠一揪,似乎又看见了浑身浴血抱着她嚎哭的阿飞,慌忙冲出房间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阿飞!”
肖凌飞站定。
不过很快,他扯开她的手,回头看着她,在她的头顶一阵乱揉。
“乖!记得,给我写信。”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
伤感和落寞,冲击着苏昕棠。
空虚,淹没了她的内心。
她失魂落魄转身,却对上了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阮蜜儿站在花园里,也不知来了多久。
“棠棠。”
她叫住她。
苏昕棠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有事?”
“棠棠,咱们说说话。”她努力笑着。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说的必要。”
苏昕棠拒绝得干脆彻底,她早就厌烦了和这个女人虚以委蛇。
“棠棠,我……是我不好……”
阮蜜儿心底恨得直咬牙,面上却红了眼眶:“棠棠,我不该说那些话伤了你的心。可当时我真的绝望了,所以一时情绪不稳,才冲你发了脾气。你要是怪我,怨我,恨我,我都认!就是不能不理我……棠棠,你打我、骂我吧!是我错了……”
她扑进她怀里,抱着她哭成了泪人儿。
若是上辈子的苏昕棠,一听见阮蜜儿哭,包准比自己哭心里还要难受,少不得上前嘘寒问暖一番。
可此刻,知道阮蜜儿真实嘴脸后,再听见她哭,苏昕棠莫名想笑。
等她哭够了,她才冷漠推开她。
“刚才张支书说启程,我行李还没收拾好,就先行一步了。”
第21章 下乡
阮蜜儿恨啊!恨得心头憋了一大口血。
之前她就觉得苏昕棠变了,眼下一看,果然变了太多,变得她都不认识她了。要不是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一如既往地漂亮又有气质,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换了个人。
“等一等!”
见苏昕棠无动于衷,她忍不住大喊:“苏昕棠,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苏昕棠回头,入眼的小玩意儿让她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
她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纽扣。
当初意乱情迷时,肖凌飞扯掉了她衬衫上的纽扣,还把衣服丢在了澡堂。
这两天她也曾试图寻找,可看守锅炉的老汉防守分外严密,她想尽办法也没能偷溜进去,只能干着急。
只是眼下,其中一枚纽扣,居然出现在阮蜜儿手中。
“我还记得,当初伯母特意从魔都寻来几枚样式独特的纽扣,给你做衣裳。那些纽扣不但造型精美,而且,想必S城和B城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种图案相同的纽扣……”
阮蜜儿得意地分析,“棠棠你猜,这枚纽扣我是从哪找来的?”
她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仇恨。
虽然被阮文超顺利保释出来,可在派出所这两天,她却吃尽了苦头。不仅仅有来自身体的,更多的,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羞辱。
虽然她不知道,她那没血缘关系的哥哥和那醉鬼都交涉了什么。可最终,阮文超保释她出来时,他盯着她,那双睥睨的眼,让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就仿佛她是跌入尘埃里的臭虫,臭水沟里的臭老鼠,还要来得让人厌恶。
她的脸一片惨白。
内心的自卑,却滋生了无数疯狂,黑暗将她彻底笼罩,她想要毁灭视线所及的一切!把所有人统统毁掉!一个不留。
可最终,她迫于现实,还是和王伟达成了协议。
当时,她唯有那一条路走。
想到自己从此要和那样邋遢的穷鬼生活一辈子,她就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不,不行!
她不能认命。
她阮蜜儿要过的日子,决不能比苏昕棠这小贱人差。
“捡来的!”
苏昕棠肯定着。
可把阮蜜儿噎得不轻,“告诉你,我是男澡堂捡到的。”
她盯着苏昕棠,眼里闪动着莫名的思绪。呆在派出所这些天,她思前想后,想起当初男澡堂的种种异常。特意去找,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找到了证据!
苏昕棠嗤笑,回头走到她面前。
“不就一颗纽扣,能代表什么?先不说这纽扣是不是我丢的,就算纽扣是你从澡堂找到的,又能证明什么呢?你大概不知,这厂区的老板和好多工程师,都是魔都人。”
他们从魔都带来几颗纽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阮蜜儿脸色一变,“你,狡辩!”
“狡辩的是你!”
她还想再说,可苏昕棠根本不给她机会:“随随便便捡一颗纽扣,就敢栽赃陷害,妄图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阮蜜儿,这就是你对待好朋友的做派?你这样的朋友,我消受不起!”她转身进屋。
气得阮蜜儿大吼!
“有本事,你就把那天穿的衣服拿出来啊!拿出来我就信你。”
“我不需要你信。”
睥睨着她,苏昕棠掩上了门。
好一张利嘴,居然又被她逃了!
可恶。
阮蜜儿一回来,张万里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知青坐上牛车,直奔骑龙坡。
苏昕棠和大家有说有笑,单把阮蜜儿排斥在外。
牛车上都是明眼人,使得阮蜜儿连找人说话都没有机会。
骑龙坡地如其名,处在高突的山坡上,坡陡路难行,土地贫瘠,山上茅草丛生。
从大城市里来的知识青年,看见崎岖得连牛车到了山脚,都无法通行的泥泞小道,都变了脸。
“这么陡的坡,能走?”
吴炳建白净斯文,穿一身时下非常流行的蓝灰色的确良衬衫,看着脚下的黄泥地,拧起眉,下意识将白球鞋上不小心沾上的黄泥往野草上蹭了又蹭。
“能,怎么不能,咱祖祖辈辈都从这走,上山下河走了几百年,自然能走。”
张万里笑眯眯回答,跳下牛车,招呼大家跟上。
苏昕棠早有准备,拿起行李跟在张万里身后,亦步亦趋半步都不落下。
她的行李中,吃食占了绝大部分。处在76年国家命运转折的特殊时期,只要花钱,粮食这些东西,城里的黑.市并不难买到。可到了乡下,很多东西即便你有钱有票,也没地儿买。
张万里看了她一眼,对她的知情识趣很诧异。
这些年下乡知青刚到农村,可没少闹笑话。
不过,等他们发现这里并不是城里,在这个跨出村半步都需要开介绍信,买个馒头也要票的特殊时代,逃走唯有饿死一途,便会乖乖回到村里,学着用劳动换取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