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昕棠分外警醒。
“你不是赶集吗?咱们反正顺路,不辛苦。别吴同志吴同志的叫,怪生分的,咱们都是下乡的知识青年,你喊我吴大哥就好……”吴炳建不死心,上前抢扁担。
“放手!”
苏昕棠厉喝。强势把扁担抢过来,挑起来就走。
吴炳建一个不查,箩筐被苏昕棠抢走,心头不由暗恼。
不过很快,他快步追上:“我没别得意思,小苏你放心,我不会去村里检举告发你的,我也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
他追着苏昕棠赶路,撑着伞替苏昕棠挡住了头顶的雨水。
“我说,不用了!”
苏昕棠的话带着隐隐地警告。
这个苏昕棠,当真是油盐不进啊!
吴炳建站定了脚步,盯着苏昕棠远去的背影,眼底闪动着幽光。
苏昕棠甩开他快速离开了。
还没出门呢,就遇上了这个拦路虎,看来这趟怕不太平了。她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此行的打算。
当初她不顾父母反对,偷偷跟着阮蜜儿下乡,手上带的不过就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六七十块毛票。对这年头,每天挣十来个工分,拿两三角钱一天的广大劳动者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上辈子的他就没缺过钱!
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刻,有她大哥暗中帮助,她手上也不缺钱花。等后来,她和阿飞结了婚,阿飞更从来没让她为钱的事儿操过心。
再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她下海经商,公司一间接着一间的开,她的日常生活就更不缺钱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她成功躲过了阮蜜儿的迫害,原本会来暗中帮助她的大哥迟迟没有出现,她的父母到现在也没有联系上她。
手上这点钱实在太少,让她捉襟见肘。
这些米糕虽然算不上什么,却是她尝试跨出的第一步!
万事开头难。
只要她找对了门路,她的赚钱大计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雨似乎有转小的迹象,天依然漆黑着,赶集的大街上隐隐有手电的光在晃动。苏昕棠躲在小巷里,偷偷查看着街上的动静。
确认周围安全,她拿了包头布把脑袋一裹,遮住大半边脸。拿出准备好的提篮,装了些米糕,藏好箩筐才走了出去。
路边有几个藏头露尾的人,正偷偷摸摸的做着交易。
见她出现,都拿警惕地眼神看她。
苏昕棠没说话,只是学着几人的模样,往墙角一靠,默默地等待着主顾。
几只手电的光从她拧着的提篮上方晃过,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怎么卖的?”
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变了声线,只听得出来是个男人。
“小米糕,两毛二一斤,收一斤粮票。不要粮票的话三毛二一斤。”
苏昕棠早就明白如今的物价,眼下供销社也有供应米糕,一般卖两毛五一斤,要一斤粮票。眼下大米价格是一毛二一斤,一斤米能做出两斤米糕。她卖的价格比供销社略低。
“贵了。三毛一斤差不多。”
对方显然也很清楚物价。
苏昕棠的心里价位也是三毛,眼下自然没再多说:“你要多少?”
“给我来两斤。”
她做的小米糕个头不大,一斤大概有16个。之所以这么清楚,也是她在出门前称量过,也是大家都默认的个数。
苏昕棠数着数装了32个米糕,想了想,又添了一个进去。
“两斤,多给一个算我请你的。”
对方明显也知道数量,爽快的付了钱快速离开了。
开了张,很快就又有人过来了。买一斤的,半斤的,两斤的各有不等。很快,苏昕棠拧着的竹篮就空了。
她急忙离开,又装了一竹篮米糕,却没回到刚才的地方,反而换了一条街道继续卖。这样连续跑了四次,总算把她箩筐里的米糕都卖完了。
她心里默算着,今早她卖了大概8块多钱,另外还收了几斤粮票。算得上大丰收了!
天逐渐亮了。
她没有往回走,反而去了供销社。供销社外早就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催促着姗姗来迟的售货员。
“吵什么吵?再吵就不卖了!”
架子十足的售货员板着脸,拿白眼瞪着吼得最厉害的几人。
那几人脖子一缩,都噤声不敢再说话。
旁边一位年过半白的老人赶忙陪着笑:“姑娘,我们这也是……着急。家里有喜事,正等着拿东西回去上灶呢。”
“关我什么事?等着急用,你不会早点来买?”
售货员神色很不好,不但没有加快取下门板的动作,反而故意磨磨蹭蹭的,磨蹭到八点正才开了门。
众人蜂拥而至,开始抢购各种物品。
苏昕棠也挤在人群里,看着大家为了一块肥皂,为了一包烟抢夺不停。这年头什么都是凭票限量供应,家里要是紧缺,而供销社又没有了,就得等到下一次赶集才能买了。
苏昕棠的目标,是供销社的大米。家里的大米还有不少,可她还是一口气买了三十斤,看得售货员频频朝她递眼色,就连她给的粮票也着重检查了好几遍。
“同志,再给我两双布鞋。”
要说苏昕棠哪个地方被她遗忘了,自然要数布鞋了。
上山做农活下地费鞋,她来骑龙坡才半个月,居然磨破了一双布鞋,是她万万没料到的。想了想,又称了五斤毛线,打算给阿飞织一件毛衣,这才挤出人群。
一边赶路一边默算,米糕连本带利卖了八块多,可买东西就花了八块,中间还没刨除成本。看着缩水的钱包,不由感叹!
“这年头的钱真难挣啊!”
想靠卖小米糕挣大钱是不可能的了,她得另想办法。
她绕道去了邮局。
邮局挤满了人,大家拥堵在不大的窗口前查找自己的信。
苏昕棠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的信,内心很失望。
拿出写给阿飞的信,买了邮票贴上,又塞了几张邮票进信封里。
这年头信纸一分钱两张,信封一分钱一个,而邮票用了八分钱,算下来,这一封厚厚的信就花费了一毛多钱。
阿飞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昕棠内心很忐忑。
还没赶回骑龙坡,她刚刚爬到半山,王敏却从坡上跑了下来:“小苏,快!有人要抓你了。”
苏昕棠心里咯噔一声,出事了!
第34章 妒恨
吴炳建确实去告了刁状。
不过,听完消息的张万里默了默,反而语重心长地劝解他:“小吴啊,你和小苏同志都是从大城市里下乡来的知青,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昨儿她还请客来着。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报告张支书同志。”
吴炳建一脸学习先进分子激昂斗志,“我们知识青年下乡,是来学习和参加生产,参加社会主义建设,扑向农村这片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更要谨记党中央传达的精神,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那慷慨激昂的话语和气势,听得张万里头都大了。
“好好好……吴同志,那按照你的意思,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报告张支书同志,小苏同志思想觉悟不够,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觉得,应该让小苏同志把她的粮食和肉分给大家,让大家都能吃饱饭,有肉吃……”
吴炳建越说越离谱。
张万里瞪圆了眼!
吴炳建又赶忙描补:“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具体该如何处置,还得看大家的意思。”
张万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吴同志你的想法很好。不过,等我和其他几位革命同志商量商量,等有了具体处置结果,会通知你……”
好说歹说,总算打发走明显不满意的吴炳建。
有人检举,身为村支书的张万里不能徇私。等苏昕棠回到骑龙坡,自然被单独找了去。
哪怕有王敏“通风报信”,苏昕棠也没避开调查。
“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买卖米糕。这事你怎么解释?”
张万里硬着头皮问着。
有了心理准备,苏昕棠回答得很干脆:“报告,绝对没有这事,张支书,有人诬告我。”
“诬告?听说你今天又买了三十斤大米?”
“报告村长,那些米,用得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钱和粮票买的。”
苏昕棠挺直了脊背,半点心虚的表现都没有。
“说说怎么回事?”
苏昕棠手上有粮食,张万里亲自替苏昕棠扛上山的粮食,他自然清楚。眼下苏昕棠说有人诬告她,他倒想听听她的解释。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
苏昕棠手一摊:“张支书,我在下乡之前,在城里就已经有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并谈婚论嫁。或许是我拒绝了某些人,遭遇了对方的疯狂报复。张支书,这种小人心胸狭隘,且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乱说。还请组织上调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