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海比章东南懂得怜香惜玉，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条干燥的毛巾和一个厚毯子递给她，“陈记者，用毛巾擦一擦头发，别感冒了。”
陈晴接了毛巾和毛毯，瞅了一眼同样浑身湿透的章东南，轻轻地问：“他不要吗？”
“你管他干什么。”
陈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玉海这句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不是怼她，更不是要冒犯自家老板。他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你不要管他。
章东南仿佛累了，倦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雨水顺着头发一滴滴地落在眉眼间，又顺着英挺而苍白的轮廓向下滑，来到唇角，一部分流至下巴，一部分渗入他紧抿的唇间。
陈晴很想帮他擦一擦，但终究没有多此一举。
她不该多事的，她早就后悔到那十字路口了。她想早点回家，早点上床睡觉，第二天到公司开启一天常规的工作。
与喜怒无常的章东南相比，连那个令人讨厌的主编都平生了几分可亲。
然而，她回不了家了。
当选择让章东南回来时，她就已经放弃了过自己的生活的权利。只是她现在才知道。她又哭又喊，“我要回家——”
李玉海把她从车里抱出来，两根手指往她咽喉间轻轻一压。
她立刻喊不出声了，也没力气挣扎了。
章东南走在前面，李玉海一只手臂抱着她，一只手臂压着她的哭闹，跟在后面。三人上了楼，进了一所大房子。
待关上门，李玉海才放开了她，还顺便拿走了她兜里的手机。
陈晴又感到了恐惧，哭道：“我要回家。章董，你说过送我回家的。”喊出来之后她便意识到章东南从来没说过送她回家，章东南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我到你身边去？陈记者，你最好想清楚了。”
除此之外，别无承诺。
她又哭又闹。章东南烦了，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回头凶恶地瞪她一眼：“闭嘴，不然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陈晴怕得不敢哭了。
然而，接下来她立刻忘了哭。
她跟着李玉海穿过玄关，走入了客厅。客厅里非常干净整洁，四周挂满了照片，最大的是三个水晶框裱了的婚纱照，照片上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女人身着一袭华贵的大拖尾白纱，漂亮得像天空的星星一样耀眼，笑容里散发着璀璨迷人的光芒。男人英俊帅气，单膝下跪，举着钻戒，向新娘摆出求婚的深情姿势。
双方对视，浓郁的幸福气息几乎能从照片里溢出来。
是凤媛。
客厅挂着三幅大尺寸的凤媛和章东南的结婚照，其余的都是凤媛的个人照。或许是拍婚纱照时怀着孩子的缘故，凤媛的动作都很含蓄传统，或坐在草坪上，或走在树林间，捧一束鲜花，唇角微扬轻轻地笑。
五官明媚性感，身材凹凸有致，高个子，大长腿，皮肤超级白皙细嫩，像一只亭亭玉立的仙鹤，超脱于污浊的世间，在绚烂的美中绽放着自己的骄傲与大气。
怪不得章东南愿意放下一切去爱她。
陈晴低了头，她觉得自惭形秽。
浑身湿淋淋，雨水滴在地板上晕出痕迹，她诺诺地退到了玄关处，生怕自己弄脏那块神圣之地。
李玉海出了门，又匆匆地上来，手里拿着一全套新买的女性衣裳。他把手提袋递给她，“陈记者，一会儿换上这身吧。”他向章东南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低声又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千万别碰凤总的东西，不然章董要发怒的。他要是发了怒，可是能杀人。”
“凤总你知道的吧，就是UFcoin平台的创始人凤媛，也是墙上张挂着的那位美人儿。”李玉海怕她不知情踩到雷区，细细嘱咐，“凤媛是章董的未婚妻，因一场意外事故走了，她是章董心口的伤疤和隐痛。你住在这里，不要碰任何凤媛的东西，也不要提‘凤媛’二字，更不要多问凤媛的事情，记得了吗？”
陈晴点点头，又注意到他语句里的用词，“住在这里？李先生，我不能回家吗？我爸妈会担心的……”
“你恐怕暂时不能回去了。你们公司那边以及你们家里我都会安排好，你就安心住着，等事情过了，章董自然放你回家。”
陈晴又惶急又恐慌，忙道：“我不会往外说的，我可以发誓。你告诉章董，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李玉海打断她的话，“陈记者，这也是为你好。”他把她推到浴室门口，“冲个澡把衣服换上吧。”
陈晴走进了浴室，一颗心七上八下。或许十字路口处，她该自己想办法回家的，她拿着手机，可以打电话让父亲来接，或者直接报警，求助于人民警察。
只要忍耐片刻的恐惧就行。
然而她被一时的恐惧打败了，在惶惶不知所措中选择了求章东南援手，坠入眼下的困境。
她真是愚蠢，蠢得像头猪。
她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是凤媛在那里，凤媛会怎么做呢？凤媛一定选择独自回家，凤媛甚至不会出声请求章东南，凤媛又聪明又骄傲又勇敢，根本不会被片刻的困境打倒。
她比凤媛真的差远了。
匆匆冲了澡，换上干燥的衣裳，她轻轻打开浴室门，却在听到谈话声时又悄悄地停下出门的动作。
客厅里，章东南在和李玉海说话。
章东南的声音极其冷酷，“不要其他地方，就在安宁路与莘安路交叉口。我要他的血当场祭奠媛媛和孩子。”
李玉海应下了。
“事成之后，你们到澳大利亚避一避风头，周泽会为你安排好所有事情。”
李玉海应了一声“是”，但随即又道：“章董，宋家国内外的背景都极其深厚，宋聂之如果出事，他家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章东南冷笑：“现在的我还能怕什么？出来混就比一比谁更狠。”
第67章
陈晴住在了次卧。
次卧里东西不多, 与客厅一样干净整洁，只是墙上没挂照片, 应该是给到访的客人暂住的。只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晶摆台。
里面是凤媛和章东南的亲密照。
陈晴凑近了打量。
拍照时间在晚上，背景是UFcoin的公司楼下, 两人穿着日常衣服，好像是抓拍，照片有些模糊。凤媛双臂勾上他的脖子，抬起脚主动吻他。
这一幕应该就是东南集团高管们津津乐道的凤大总裁强吻章董事长差点被曝光上头条一事。章东南把照片要了过来, 在凤媛走了之后, 冲洗出来做成了摆台。
陈晴一时感慨良多。她虽然没有交过男朋友，但她知道什么是感情，去年家里养的三花猫病死了，她还哭了一整天。
晚上十一点了。
她在李玉海的监视下向爸妈报了平安，扯了一个和好朋友聚餐住在对方家里的理由。她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常一起出来玩互相住对方家里。她很想给爸妈透露一些自己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信息, 但没想到好的办法。
爸妈没有起疑，嘱咐她记得早点睡觉, 第二天还要上班别和朋友聊太晚等等。
打完电话, 李玉海便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给了章东南。
章东南没接，让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手机就在客厅沙发上, 陈晴想，她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章东南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举动, 他可是准备谋杀人的。
她想把手机拿回来，给爸妈打电话讲出事情真相，让他们过来接她回家，或者报警让人民警察救她走。
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多。
她听得外面没什么响动了，想着章东南或许已经睡下，便悄悄打开门，溜到了客厅里。好吧，章东南是已经睡下了，但没有回房间，就睡在了客厅沙发上。
客厅的灯亮着。
陈晴蹑手蹑脚地来到沙发前，蹲下身子，要把被他手臂压住的手机抽出来。她怕惊醒他，不敢轻易伸手。
她先留心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章东南双目轻阖，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中，仰靠着沙发椅背，手上拿着他和凤媛的结婚相册，正翻到两人亲吻的画面，似乎是在对未婚妻的思念中不知不觉间睡过去的。
靠近了看。
章东南是个很耐看的男人，越看越容易着迷，由内而外散发着的成熟气质与强大气场像迷幻剂，吸引着女人一个个如飞蛾扑火般接近。
当初，凤媛也曾被这张英俊温和的脸迷惑。
他好像睡着了，轻闭着眼睛，唇角带着柔柔的笑，仿佛梦见了与心爱女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单看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完全想象不出他那凶狠霸道的一面。
陈晴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该叹气的。
妈的，她蠢到家了。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响动，章东南醒了，睁开了双眼。温情与柔和不见了，五官仿佛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重组，变得阴鸷怕人。
一双眼睛如同黑漆漆的枪口，他盯住她。
陈晴慌了手脚，“我，我是叫你到卧室里睡，睡在客厅容易着凉。”
章东南自然不信她。
漆漆深夜，偌大房间，只有他们两人。陈晴想起李玉海的叮嘱，“章董要发怒的。他要是发了怒，可是能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