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亭好奇地看了一眼电脑就放弃了要看懂的想法, 视线移动到桌子后的高高大大的书架上:“为什么啊?”
易亦很耐心:“很多家长对心理医生很排斥。”
“好吧。”安宇亭表示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这里怎么还有数学书呢。”
她的视线锁定在高高的地方摆着的一本《通向实在之路》。
“随便看看,也有物理的内容。”易亦瞟了她的视线所在一眼, “消遣。”
安宇亭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为所动,只是继续敲着键盘。
无形装逼, 最为致命。
她还是去整理刚刚睡过的床和被子吧。
安宇亭刚走到学校门口, 手机就响了。
“安老师您好, 我是王一帆的姨妈,您现在在学校吗?”听上去年纪也不大。
“我刚到学校门口,您在哪里?”安宇亭一边打电话一边左右张望,易亦看着她皱了皱眉, 拉着她站定。
“我在她们寝室楼下,给她送了点东西。”
“好,我查完男寝就过来。”安宇亭看了一眼就近的男寝,“很快,请您稍微等一等,可以进去宿舍里面避避风。”
“没关系,您忙,我不着急。”
听着语气都很好。
“我陪你上去吗?”易亦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安宇亭慌忙摆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一个人进男寝就够尴尬了。
看到易亦有点失落的样子,实在是稀奇难见,她忍不住安慰他:“等一下带你去女寝。”
嗯?
“的外面。”
王一帆的姨妈和她长得很像,安宇亭一走过去就看到了一位额长得也不是很高的女家长站在那里,手上提着一袋子东西。
她凑上去:“您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王一帆姨妈看到她十分惊讶:“您是安老师吗?难怪一帆那么喜欢您,您真年轻,看着和她们那些学生一样大。这位是?”
安宇亭只笑:“这是您给她带来的东西?这是我男朋友。”
易亦在旁边笑得得体。
“这是给她换下来的床单和被罩。”王一帆的姨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孩子自己不好洗。她妈妈也只有过年才回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就来帮帮忙。”
这么一说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安宇亭讷讷地开口:“您也知道她之前的情况吗?”
“我刚刚看到了,她的手臂上面确实有一些划伤。”王一帆的姨妈的情绪也低落下来,“还好都不是很深,我们也没有想到孩子会这么逼自己。我刚刚跟她说了,我们最大的希望是她可以健康的成长,成绩不好也没关系,只要努力就行了。她刚刚又哭了,这孩子以后估计还要麻烦您。”
听到手臂上的划伤安宇亭的心里一紧,想不到家长看到孩子身上的伤会是什么心情。
就连她都觉得揪心。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戳了一下,意识到易亦在她旁边,这是让她再多问问情况吗。
“她初中的时候会这样吗?”安宇亭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她一直说家里对她的要求很高,总是会给她定一个目标。她现在的目标就是想上一本,但是考上太难了。所以一本是家里之前给她定的目标吗?”
姨妈笑的有点尴尬:“我和她妈妈我们其实很少要求她,主要是她的爷爷。她爷爷本身就有点固执,对别人的要求很高。我们这次也说他了,以后不会再给一帆灌输那些思想了。您之前说的建议我们也参考了,我和她妈妈也觉得转文科挺好的,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劝一下?”
安宇亭点头:“当然,我也觉得她的文科基础挺好的,就是数学再加把劲,我会更多的关注她的,最近再劝劝她。”
姨妈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靠近她:“安老师,我们去那边说。”
安宇亭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还以为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撇下易亦,给他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
易亦站在原地,看到两个人走向一个有些暗的角落。
紧接着一连串的叫声和挣扎从那边传过来:“不行不行不行,不要不要不要,我还要查寝,您赶紧走吧。”
安宇亭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她的大衣有点凌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后面的人还在往她的大衣口袋里塞什么东西,易亦跨步上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时间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去吧。”
“我就是…….”王一帆的姨妈手上的东西差点暴露在光亮之中。
易亦微笑:“这是她的职责,您不用想太多。”
安宇亭在后面平复了一下情绪,赶紧点头:“对,这都是我该做的,您赶紧回去吧。”
王一帆的姨妈站在黑暗中焦急地看着她:“安老师,就是一点心意……”
“我还得查寝呢,我先上去了,不送您。”安宇亭一溜烟跑到了更光明的宿舍楼内。
就连易亦都被她孤独地甩在了下面。
“去吧。我先回去。”易亦见她又顾虑地看向自己,扬了扬手上的手机,“一会儿手机联系。”
安宇亭点点头,又对黑暗里的人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就这样,您赶紧回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的心还在砰砰砰地跳。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她才回神。
Yi:那个人给你递红包了?
安宇亭一使劲差点把自己的大腿拍红了:你怎么知道!
随后暗戳戳地加了一句:还挺厚的……
肯定不是五百的厚度,要么1000,要么2000,原谅她没收到过那么大的红包,只能靠猜。
Yi:吓到了?
安宇亭:对啊,这要被人发现了不得告我贪污受贿啊……
Yi:没人会告你。
安宇亭一下子激动起来:作为一名在党的光辉下长大的光荣好少年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Yi:我记得你还没有入党。
安宇亭脸一红:不行就是不行!
是,她的工资很低,低到不到4000块钱,没眼睛看。干的活,工作时间远远超过了她工资两杯的工作量,她很不开心,很不服气。
但是她不能拿这种钱。
她在学校干的活,应该是学校给她发钱,不应该是家长。
Yi:别着急,以后这种事情会很多的,你很负责,渐渐的家长们会看到你的努力。有一些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家长会经常打电话想跟你面谈。
Yi:有时候就是想让你多关注关注她的孩子。
安宇亭:我不会接的。
Yi:像这种要和家长面谈的情况,如果不想接家长的红包,尽量在办公室跟她谈。
对,办公室有人。安宇亭记下来:易医生,您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那边的易亦一怔,摇头轻笑。
也是,这两个常年被诋毁接红包的职业。
他坦然打字:对,遇到过,不过我见多识广,不像某位小朋友那么慌乱。
安宇亭撇撇嘴:是,您是见多识广,您最厉害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了,安宇亭睁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的脑子里面不停地跳出手机短信的工资提醒和刚刚那一个死命地想要塞到她手里来的红包。
现在回想一下那个厚度,应该是2000。
这也太讽刺了。
她转了个身,眼前还是白花花的一片墙。
她隐约记起来,她读书的时候她的妈妈好像也会请班主任吃饭,好像也悄悄塞过红包…….数字的话,200左右?
不能要,一个转身把自己的口鼻扑在枕头上。
过了几天,吃午饭的时候她和何景瑜暗示起这件事情:“听说有一些班主任会收红包……”
何景瑜点头:“是啊,我们学校的老教师这种收入的还挺多的。听说那些好班一学期的这种收入能有接近两万。”
安宇亭吓得瞪大眼睛,她以为昨天那个红包就已经够大了。
“我前两天问过我们的工资详情了。”何景瑜叹了一口气,“2000多那个是基本工资,另外两个一个是班主任津贴,一个是课时补贴。听说文科班的班主任,推荐学生去学艺术,一个指标2000到3000。教数学的老师给学生一对一补课,一个小时也是两百多。”
“不管怎么样别人都有挣钱的渠道。”
安宇亭听的目瞪口呆。
她是不是太……简单了?
“要不你也去给人补课?”何景瑜跟她开玩笑,“反正我是不可能挣到这份外快啦。”
安宇亭把自己的头摇出了虚影。
“你不觉得怪怪的吗,明明是自己班上的学生,随时都可以问你问题,你却去给人家补课。”安宇亭对着她什么都能说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一旦和学生扯上金钱关系,你的身份在学生那里一定会某种程度上的扭曲吧。学生一旦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用金钱可以买到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已经很清晰。
何景瑜叹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先穷着,说不定哪天就涨工资了呢。”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一直到这学期快要结束了,都还没有实现。
期间在十二月头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安宇亭感觉十分尴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