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用干发毛巾把头发包起来,穿好长长的睡衣裙,把自己扔到枕头上,感觉自己的脸还烧着。
易亦和孙锋岚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烧烤摊,两人坐了下来。
孙锋岚却不再说话,掏出一包烟,点燃。
易亦透过烟雾看着他:“十二年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孙锋岚不看他,只看天。
“当年打你的那一拳还疼吗?”易亦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发问。
孙锋岚摇头,不欲谈论这个问题:“你很棒,那个女生知道这些事吗?”
易亦低头笑了:“一开始应该知道一点点,刚刚全部知道了。”
“我告诉自己,如果她愿意跟我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她,然后重新开始。”
“谢谢她给我这个机会。”
“人要找个时机放过自己。”
孙锋岚漫无目的地胡乱点着头:“你是值得的。”
“错的人始终是我。”
“看到你我最后的遗憾也没有了。”
易亦突然把一串刚烤好的鸡爪递给他:“你看过她的遗书了吗。”
孙锋岚整个人一僵,没接他的鸡爪。
“她这个人,洞察力很强的,不得不承认。”易亦浅笑,“她对我说,希望我能遇到一个阳光的,可爱的女生,我一定会好好守护她。”
“现在想来,她说准了一切。我每次遇到安老师,都是她很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就开始帮她,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为了让我爸之后少点负担,但是没什么说服力,我爸已经因为身体原因不带她的班,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帮她解决问题,就想看到她了却心事之后开心的笑容。一些事情在你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发生了,有一些感觉也是。”
“不管你看没看,我还记得她的遗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易亦也往天上看去,小城市,污染不严重,零星还能看见几颗星星。
“她说她不怪你,是她太懦弱。希望你能够原谅她,抛下所有人先走。”
孙锋岚摇头:“没有,是我的问题,都是我逼的她,让她……没有享受完人生的乐趣就烟消云散。”
“看来你真的还没有看过她的遗书。”易亦突然把什么都放下了。
眼前的人太可怜,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承受着最大的痛苦。
“她说,活着对于她来说已然是一种看不到头的折磨,如果你还放不下她,请代替她去世界各地走一走,她想去的那些地方你都清楚。”易亦说出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的不服气,“算是她最后的遗愿吧。”
还有一句话他在心里放着,没有说出来。
她还说,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某个角落等着你,去找她吧。
易亦回去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没想到里面的人一下子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冲进去,发现小姑娘穿着裙子赤着脚站在地上,旁边酒店的烧水壶。
他心一紧,看到没有水从里面流出来才放下心:“在干什么?”
安宇亭呵呵地干笑:“我本来想烧点水来着,没想到刚一提起来你就开门,把我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进贼了,完全忘了他带了房卡这件事。
“上床去。”他看着她光着的脚很不赞同,“怎么还没睡。”
“还早呢。”嘴里虽然还在跟他杠,但是她已经乖乖地爬上床,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个人变成自己人之后,就连弯腰捡水壶的样子都变得更帅。
“已经十一点了,还早?”易亦把水壶摆好,站在床边看着她。
安宇亭看着他的眼神嘻嘻笑起来:“老年人作息,平时我这会儿才查完寝呢。”
看着他佯装发怒的样子,她拉着他的手臂:“你坐下,坐下说。”
易亦也不是没有防备,就是让她一下拉的坐在了床沿,眯起眼睛:“小丫头,我刚刚说过了吧,这种动作很危险。”
安宇亭才不怕:“纸老虎,我才不怕呢。我问你,你之前那么帮我,是不是怕我班主任当不长,又把烂摊子甩给易老师?”
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想要他个答案。
易亦也不骗她:“一开始是的。”
“后来呢。”她的手指尖捏着他的大衣袖子。
还带着他刚从外面回来的一丝寒气,打了个哆嗦。
他把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后来我爹都成那样了,连班都带不了,还接什么班主任。”
也就是说,再帮她都是因为她咯。得到答案的她满意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老男人,说话还怪含蓄的。”
“老男人?”易亦猛地凑近她,“之前说叫我什么的?”
安宇亭被他突然的逼近吓得后仰几分,差点撞上床头柜,碰到了他及时伸过来的手臂。
“你吓我。”她委屈地瘪瘪嘴。
“快,叫声好听的,老男人的休息时间要到了。”他被她垫着的手一点不老实,挠到她的后颈。
惹得她讨饶地笑出声:“哈哈,别挠痒痒,哥哥,哥哥,你快去休息呀!”
娇娇的,发颤的声音,让他浑身上下一下子沸腾起来,今天一整天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和笑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好。”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他最终克制住自己,只是隔着被子抱住了她,“让我抱抱。”
浴室里传出水流哗啦啦的声音时,安宇亭把红彤彤的脸埋在被子里,手有点哆嗦地扣着裙子最上方那颗被蹭开的扣子。
明明说只是抱抱的,结果一直在她的颈窝里蹭来蹭去,把她的衣服都蹭开了。
其实……虽然说她和他刚刚确定关系几个小时。
但是这些事情好像已经很自然了,和他的肢体接触让她从心底里冒出泡泡来,她很享受这种亲密。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期待着想偷看他从浴室出来时的样子,只觉得水声响了好久,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易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半张小脸掩在被子里,手机扔在一边,还亮着。
他随手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到一边,给她把手机关掉,被子往下掖了掖,让她整张脸都露出来。
再把她放在外面的手放到被子里面,她也不挣扎,乖乖让他摆弄,没有任何要醒的意思,看来是坐车累了。看着她的脸,他发了一会儿愣,才回到自己的床上去。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也涨涨的疼,翻来覆去,过了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易亦在睡梦中老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但是那个触感又不像是人的皮肤,他半睁一只眼睛,看清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人。
安宇亭拿着一根绳子弹他的脸。
“你真的和小孩子一样,怎么醒这么早。”易亦重新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锁到自己的怀里不让她作乱。
“我可是班主任,现在时间已经指到了九点,我平时都起床三个小时了。”安宇亭很是自信地告诉他自己的作息。
易亦还是不肯睁眼,手里抚着她的手感觉凉凉的:“手怎么这么凉,有人来叫过门了吗?”
安宇亭乐得他给自己当免费的暖手宝:“有人来过,不过说的是十点钟集合,现在还早呢。”
“嗯。”他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安宇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易医生,你居然还赖床!”
直到一大群人上路了,易亦还很在意她手的温度:“你是不是衣服穿的太少,手怎么这么凉。”
安宇亭不乐意让他牵着自己的手,非要把手插到他的臂弯里:“这样就很暖和,我已经穿上我最厚的衣服啦。”
易亦看她一眼,她说的也是实话,穿了一件大大的长到脚的黑色羽绒服,把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怎么穿这个颜色。”易亦很少看见她穿黑的。
“爬山嘛,白色的不耐脏,可洗死我了。”安宇亭大大咧咧地用另一只手把衣服拍的哗哗响。
她的脸小,皮肤白,被这一身黑衬的整张脸更加莹润又秀气。
就是有点长,看着她整个人更娇小了。
“待会儿热了把衣服拉开。”易亦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着。
“你们都好慢!”这次同行的小朋友还不少,嘻嘻闹闹的。
行李留在旅馆,大家都只带了泡温泉的衣物和留宿一晚的换洗衣服。
山不算高,但也是轻装上阵,整个队伍很庞大,也很开心。
“小朋友真的是精力充沛啊。”安宇亭感叹道,“还好没有当小学老师。”
“是,某位小朋友的精力一样充沛,不用羡慕别人。”易亦意在指今天早上她早起的事情,“睡觉的时候也一样,说睡着就睡着了。”
安宇亭糗了:“乱说,明明是你太慢了!”
旁边经过的人看了他们一眼,总觉得这个对话哪里怪怪的。
易亦也察觉出来,咳嗽两声目光游离,看到了前面有一个落单的身影。
还是一身黑衣服,不知道有没有把他昨天说的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