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黄占杰从旁边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
自习课还剩十分钟结束的时候,蔡方元忽然换了个座位,坐到黄占杰前面去了。
黄占杰偷偷告诉他,林其乐上着上着自习,好好的老偷笑,看着怪瘆人的。
蔡方元说:“甭管她,不知道又干什么坏事了。”
他拿出一本《龙门专题物理篇》来,悄悄塞到黄占杰桌上。
“五十多页,今儿晚上能不能搞定。”蔡方元看他。
黄占杰突然拿起笔开始专心做题了。
蔡方元伸手把他笔拿走了。
“哎哟我真不行,”黄占杰压低声音说,“我没骗你们,我只会小时候看动画片的那么两三句日语,哎哟我直说了吧,之前那些台词都是我现编的!”
蔡方元愣住了,他注视着黄占杰的脸。
“你编的?”
“对啊,我不会日语!”黄占杰说。
“那你编得挺好啊!”蔡方元惊讶道,“赶快,这本你也赶紧编编!”
黄占杰苦着一张脸,他旁边还坐着一女生:虽然林其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黄占杰觉得让人女生听见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做人。
“我告诉你,99年绝版珍藏《天使心》,你想不想看,”蔡方元在前面诱惑他,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盯住了黄占杰的脸,“日系港系精选长片,余樵儿看了都说好的那种,你就说你这星期想不想看吧!”
黄占杰陷入了理智与欲望纠缠的两难境地。
他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魔窟,他已经脏了,不再纯洁。他把心一横:“来吧来吧!给我吧给我吧!”
18班班长冯乐天站在班门口,总觉得班级里有些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正在发生。这边一小撮人凑在一起聊八卦,那边两个男生聚在一块儿钻研《龙门专题》。
只有林其乐同学坐在窗边的角落,文静地正一个人学习。
身后有人进来了,冯乐天回头一看,赶忙给蒋峤西让了个路。
他回过头去,看到林其乐同学这时抬起眼了,和他四目相对。
冯乐天立刻咧开嘴,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林其乐一愣,也对他灿烂一笑。
以前在南校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冯乐天总觉得林同学很“特立独行”,看起来酷酷的。具体说起来,林同学也没做过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可当他注视她的眼睛时,总觉得她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也许是因为她眼睛很大,没有表情时便显得严肃、冷漠。
可当她笑了,立刻就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她应该多笑笑。
余樵第二天晨读时候坐在林其乐后排,他看了一会儿蔡方元给他的《龙门专题》,打了个哈欠。正好林其乐接完水回来了,余樵从抽屉里拿了一把茶包,塞到林其乐手里。
林其乐打开杯子,陈列在桌上,挨个茶包往里面放。等放完了她才发现,她不小心给蒋峤西的杯子也放了个茶包。
隔天清晨,林其乐来上学,她拿起桌子上蒋峤西的水杯,突然发现杯底贴着一张字条。
是蒋峤西的钢笔字:有点苦。
林其乐一连塞了四个茶包进去。
余樵从后面说:“蹭你个水卡,犯得上杀人灭口。”
蒋峤西来上课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毕竟无论林其乐早晨来得多早,那个黑色杯子永远能提早放在她桌子上:蒋峤西到底几点来学校,谁也不知道。
蒋峤西坐下了,拿出课本翻开。他打开杯子喝了口水,还没全咽进去呢,一半含在嘴里。
蒋峤西低头看了一眼杯里,正好老师进来了,蒋峤西抬起头瞧林其乐的背影。
他努力咽下去了,然后又喝了一口。
下午活动时间,隔壁班的女生来叫林其乐一起去参加训练。她们从网球馆换了衣服,热身完毕,然后一同跑去礼堂。
蒋峤西总会在小白楼的二楼走廊上站着,林其乐每次经过这条路,一回头就能看到他了。
他有时自己一个人在看书,有时在给高一的竞赛班学弟讲题。
同行的女生把手放在嘴边喊:“蒋峤西!”
蒋峤西便抬起头了,看到那扇礼堂的门在他面前匆匆忙忙关上。
林其乐把桌上的黑色水杯拿起来,发现杯底又粘了一张便签纸。
“我最近不来学校,杯子在你这儿放两天。”
林其乐愣了愣。她把这张纸撕下来,发现底下还贴着一张。
“樱桃,你还生我的气吗。”
黄占杰坐在座位里,瞅着林其乐傻站在旁边,书包带子都快滑到手肘了,书包垂在屁股后面。
“林其乐你怎么还不去接水啊?”他问。
林其乐突然说:“每次都让我去接,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接啊。”
黄占杰一头雾水:“我我我我自己接!用不用我帮你接啊?”
黄占杰走了。
林其乐一屁股坐进自己的座位里,她又看了好几遍蒋峤西写的“樱桃”这两个字。
她抿了抿嘴唇,她把这张字条揭下来了。
这时她发现反面还写着一行。
“要是不生气了,晚上十点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第33章
九点半钟,余班长还在林电工家的客厅里头坐着。两个中年男人,喝着小酒,看电视上的吕秀才和郭芙蓉吵架。余班长在烟灰缸里抖烟,边看这电视剧边乐,手里还抚摸着那只趴在他膝盖上呼噜呼噜的小猫咪。
“余锦怎么能在家喝醉酒了呢?”林电工问。
“哎,不省心,”余班长轻声骂道,“余樵那小子屋里头藏酒,我都不知道。”
“男孩子嘛,”林电工劝他,“余樵还是很懂事的。”
“还是闺女省心啊,老林,”余班长说着话,叹了口气,“现在家里连着杜永春他儿子,三个男孩儿,我在家呆一分钟我特么都烦。”
林电工从旁边笑出声了。
余班长说:“改明儿我给你送来一个,我给你送来俩!我把樱桃带走。”
林樱桃从屋里出来了,她洗完了澡,吹干的头发披在肩上:“爸爸,余叔叔,我去睡觉了!”
林电工连忙“哦”了一声,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关小了。
余班长说:“樱桃这么早就睡啊!”
林樱桃问:“我妈妈咧?”
林电工说:“她去余樵家啦。余锦生病啦,过去看看。”
九点四十了。蒋峤西下了交流课,风尘仆仆回到寝室里。安排在同寝室的室友已经铺好床,准备要睡觉了,毕竟外国语高中这边儿晚上十点就熄灯,查寝很严格。
今天在这边儿住上一天,明天再住一天,后天才回去。蒋峤西放下手里的卷子和笔,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那个,蒋峤西,你充电器我给你拔下来了,”室友这时对他说,“我看早就充满了。”
蒋峤西点头,他把手机电池从充电器里拿下来,揣进口袋里。
推开寝室洗手间的门,蒋峤西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拿过牙刷,开始刷牙。
突然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了,蒋峤西一抬头,是外国语竞赛班一起上交流课的几个同学。
“蒋峤西,我们……我们能不能再问你几个问题?”他们堵在洗手间门口。
蒋峤西嘴里还咬着牙刷呢。
屋里的室友都躺到床上了,这会儿坐起来说:“几位,明天吧,都这个点儿了快熄灯啦!”
那几位同学忙说了抱歉,他们退出去,把寝室门从外面关上了。蒋峤西低头刷牙,脑子里时间一秒一秒精确地往后跳。
室友还坐在床上,他看见蒋峤西出来,殷勤道:“那个,蒋峤西,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可能说梦话,如果打扰到你了——”
“没事。”蒋峤西说。
夜里更吵的事情他都经常能听见。
室友一笑,又说:“还有,今天谢谢你给我们讲题啊。那个,你人真好诶,我本以为你不太愿意搭理我们呢!”
蒋峤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从书包里摸打火机。
九点四十五分了。林樱桃穿着睡衣,把猫咪的水碗填满,然后去给窗边的万年青盆栽浇水。她拿了把梳子,坐在床边慢悠悠梳自己的头发,她头发又长了,应该去剪了。
林樱桃抬起眼,她试着用手指去揪眼睫毛,拿下来看看有多长。她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去。突然间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林樱桃吓得一下子抬起头。
屏幕上一条短信。
新信息来自杜尚:
[樱桃,你知道余锦那小孩文曲星的开机密码是什么吗??]
林樱桃拿起手机回复:“我今天很忙,你不要给我发短信!”
很快,杜尚又回复了。
[是秦野云的生日!!!]
林樱桃原本烦得要命,恨不得和杜尚马上断交,但还是惊讶到了,她回复道:“真的啊??”
已经九点五十五分了,蒋峤西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抽烟,看着手里的书。打火机和烟盒放在旁边,地板上已经是星星点点洒落的烟灰。
隔着一扇门,他能听到临时室友在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