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看着明玉出门,心中忽然的痛快,好像是替妈平凡昭雪了似的,冲过去拿起电话,对大哥道:“没人赶他出门,他撒谎。你放心,他永远不敢再提离婚。”说完就烫手一样地挂了电话,怕大哥问东问西。他知道大哥没弄明白,肯定还得打电话来问,与其看着老头子啼哭撒谎,他还不如出去压马路。
但他才走到下面,就看到明玉在那儿与保姆说话。他没再往下走,站拐角处旁听。
明玉是心烦意乱地走下楼梯的,但看到蔡根花,她就立刻回复精神,招手叫她过来。本来,她也可以走过去,但是今天不行。这是个姿态,一丝一毫,体现的是主动与被动,主与仆。明玉平时从不摆架子,但是今天必须做出这个姿态,让蔡根花明白两者的身份。
明玉下去楼梯,看见蔡根花,站楼梯口招手叫她过来。本来,她也可以走过去,但是今天不行。这是个姿态,一丝一毫,体现的是主动与被动,主与仆。明玉平时从不摆架子,但是今天必须做出这个姿态,让蔡根花明白两者的身份。
但是面对蔡根花的时候,明玉和颜悦色,“不好意思,大冷天要你外面来等着。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老爷子暂时不搬去住我的别墅,我们三兄妹还是供着这间房让他住。对了,这房子是我们三兄妹买的,本来老二准备卖了房子抽去他的几万块钱做生意,想把老爹赶到我空着的别墅去,现在谈好了,这儿生活方便,我们不换住的地方。几万块钱我可以另外给老二。老爷子说,你做事情不错,伺候得很好,这是好事,只要你伺候好老爷子,我们不会亏待你。你的工资之外,我额外给你设两项奖金,如果全年没有一天缺工,年底时候我给你全勤奖一千。如果老头子被你伺候得满意,他不向我们告状说你不好,我给你鼓励奖两千。做满一年,第二年月工资加一百块,第三年再加一百块,每年加。只要你好好做,做得好,有你的好处。你要是有个三心二意,让老头子到儿女面前告状,那我没二话,立刻开除。我们这样的工资,外面多的是抢着做的人。上去吧。”
蔡根花连声应“是”,也不敢上去,看着明玉车子开大车子走了,才敢动。她这才知道,原来这房子不是老头子的,那还不如做保姆合算,一年收入都要比儿子好了。原来这老头子骗她,什么房子不房子的,他是个没家产的,只有两千块钱退休金够什么用,以后一生病还得欠债。看来这结婚以后提也别提,否则背上一个大包袱,得伺候上一辈子。如果结婚,肯定得罪他们儿女,工资奖金都捞不到,老头子的退休金她也用不着多少,完了。蔡根花虽然胆小,但头脑还是有的,这么一算计,回头再也不与苏大强提起,苏大强落个清静。
明成最先听着什么别墅,什么老二卖房子,刚才没说起啊。到后来才明白明玉的意图,心说她倒是一点不会吃亏,即使撒谎,他也肯定是奸角,她自己是好人一个。不过这办法倒是好,拿点小甜头稳住蔡根花,让蔡根花为了每年加一百的工资不舍得离开。老头子还能有几年活,最多十来年,加一千也差不多到顶了,十年后通行的保姆工资怕是也要涨不止一千了。奸!
他也不走了,回到客房,将今天谈判写成邮件,发给大哥。免得大哥在美国干着急。一边写明玉的发言,一边感慨,他是事后诸葛亮,难怪他不是对手,也难怪妈当年也不是对手。写的时候,他更加意识到,明玉说话布置的滴水不漏,才想到她扯了一大通的房子长房子短,目的是为了告诉蔡根花老头子只是穷光蛋一个。后面又如果不给蔡根花一点甜头,她结婚不遂,闹点事情出来,收拾残局的还是他们几个儿女。而且,明玉厉害的是,压根一句不提他们闹结婚的事,根本就当这事没有,不给蔡根花一点说话逞脸的机会。一通说话,让蔡根花只有点头哈腰说“是”的份。
想到老头子还不知道中计,在外面向明哲哭诉明玉要赶他出门,这不正好向蔡根花补充说明了老头子没家产吗?这一下,两头都摆平了,以后不止老头子不会提起结婚,蔡根花估计也不敢再提起结婚。这么臭,又这么老年的老头,谁要。又不是82对28。
发出邮件,他就跑到客厅,抢过电话要明哲看电邮,就又挂了电话。
明哲正被父亲哭得抓头皮,心里已经打算要不请假回家一趟解决了此事,听明成一说,立刻上网查邮件,一看,就安了心。他相信,明成说的是真话,是明玉回家一趟将事情解决了。因为明成一向对明玉没好气,应该不会替明玉说话。而这份邮件的字里行间,却满含着拍案叫好的意思。而明成最后的一句话也让他深思,明成说,“我当场向明玉指出老头子当着两个在场人的面都敢撒谎,可见他嘴里出来的话可信度不高。这话我也要向你说,大哥,你以为你写的家史,这份从老头子嘴里掏出来的家史,有几分可信。”
明哲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是的,不可信。他潜意识中一直反抗着从父亲嘴里吐出来的母亲的形象,可是想到父亲苍狼一样的嚎叫,和老泪纵横的脸,他又不能不信父亲。现在明成以事实告诉他父亲的话不可信,他轻易就接受了。
这时吴非下来,趴在他肩上看了这只邮件,看完叹息,“还是明玉。”虽说请这尊神出山不易,可越难请的效果约好。
明哲指着最后一行给吴非看,有点兴奋地问吴非:“你说呢?你说呢?”
吴非又仔细看了一遍,动用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心想,可是,老头子编谎能编得这么完美吗?可看着明哲的兴奋,她还是笑道:“所以我跟你说了,就写某年某月某日发生什么事,有事实记录的才写出来。好了,总算可以安睡了。关了电脑快睡觉去。”
明哲高兴一夜大事解决两桩,一转手,将明成的邮件转发给了明玉。
四十三
明成知道,老头子躲在房间里哭,这是毫无疑问的。想起刚才的唇枪舌剑,不,简直是一边倒,他又好气又好笑。他若不是自己寄人篱下比较尴尬,他会更欣赏刚才这一出。他真是有点手痒,想把这一段写成小小的小说扔到博客上。他已经发出邮件,可一时脑袋里总想着刚才这一出,这一出真是最近狗一般生涯难得的亮点,他竟有点懒得思考了,打开博客阅读留言,不出所料,他昨晚写的要小男人闭贱嘴的文章后面的回帖观点两极分明。有人骂他不是男人,有人大声叫好。
明成摸摸昨天刚打出来的伤疤,脸上挂着最近几天难得一见的微笑,鄙夷地看着那些反对的留言。切,他们懂个屁。他心情好,就不与那些屁都不懂的人争了。不教他们学这个乖。
但是慢着,这条留言与众不同。这条留言写着:“上一篇的留言你可能没看到,这一篇继续留。我是某周刊的,邮箱为XXXX@XXXXXXX,请拔冗与我联系。”
“哈!”明成不由自主地叫岀声来。周刊?联系他?问他要文章?
明成喜极,立刻给那个邮箱写信,平时打字都是好好的,今天几乎打三个错两个,好不容易拼成一封短短的只有写出他通信方式的信,回头一看,又是语句不通。他太兴奋,没想到自己泄愤似的文章居然会获得那份有点名气周刊的瞩目,他只可惜,可惜那只是周刊,那即使是日报,要他天天写一篇都不在话下。
一高兴,他把中午发生的这段小小插曲写成一篇小说扔上博客,用的是第一人称。明玉说的字字句句,他几乎没什么改动,只修改了他自己的,把自己的形象稍微修改一下,不要那么暴躁,变得有点象明哲。他在点击发送时候,又有点犹豫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宣传明玉吗?但再一想,这个工作狂,每天有休息的时间已经不错,哪里还会上网闲逛。这么一想,他就把文章发了出去。
不久,他的手机就叫响了。他被约稿,他居然被约稿。
自打中学毕业就没再写过作文,以后写的文字有限又有限,合同都有固定格式从电脑里调出来用,有的字早已看着熟悉写着没法下笔,如果没有拼音打字,他都很难写全一篇文章。可明成又骄傲地想,不,他有思想,思想不灭,就像人若学会游泳,那就终生不会淹死一样。
千字一百五,他知道这个价不高,只是网上某些写手的对折,但是他已经满足了,他是新人,不是吗?
但是,新人,并不意味着人气低落,才一会儿时间,看看他的博客,新发文章的后面,沙发已经抢到屋顶。
明成几乎是刷一遍网页就看到多一条留言。他有点志得意满地靠在椅背上,一遍一遍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满脸都是笑意。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这一片土地上,还有哪个周经理会横行?
但是,这一片处女地需要开垦,需要施肥,需要养育。他需要补充知识。
这一刻起,他不再玩游戏,玩文字打架,他开始有的放矢地海量阅读资料。网络上,只要有心,几乎是应有尽有。
这个世界对男人的要求,一向是更高、更强、更壮。可问题是,现在没地方抡大锤,不用背煤气瓶,良好的物业服务让男人连电灯泡都可以不用换,无处可体现所谓的强者气。一边,私家车、空调办公楼、身边簇拥多媒体装置,回家电梯房子,交际是不用力气的高尔夫,以此作为成功男人的标志,知不知道男人为这些标志奋斗将导致男人五谷不分四肢不勤。而另一边,女人又指望男人时时流露原始本能,向往被一把甩上肩头走进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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